傍晚,薑安寧正坐在院子裏為自己痛失初吻歎氣,有下人來送信,說是薑府遞上來的。

果然,早已過了回門的日子,見薑安寧和靜王還未回門,這正來信催促呢。

薑安寧頓時犯了難,這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

自母親去世後,父親便鮮少回家,一直都是家裏的幾個下人照顧她。

後來沒過幾年,父親的仕途愈發順利,便娶了京城中絲綢大商家的女兒,第二年繼夫人生了一個妹妹,取名薑安心。

繼夫人不喜歡薑安寧,以她太過頑劣,無法管教為由,把她送到了鄉下的莊子裏,自此便鮮少過問。

從此薑安寧由莊子裏的一位守莊人撫養長大,守莊的是位老人不能說話,但卻精通醫藥與玄學,安寧稱他為“啞叔”。

她自小跟著啞叔學習了很多藥材知識,但是其實她對玄學頗感興趣,可是啞叔說什麽也不肯教她。

而自己的父親,除了偶爾想起來他在鄉下的莊子裏還有一個嫡長女撥一些例銀以外,這麽些年從來都沒來看過她。

一直到前一陣子,家中府裏來了好幾個家丁突然就要把薑安寧接走,美其名曰是要接她回家,到了家的薑安寧才知道,原來是她那黑心的繼母為了討好皇族,要把她嫁給將死的靜王衝喜。

聽薑府裏的下人們偷偷議論,這靜王雖然早已過了嫁娶之歲,仍未娶妻——是因為他不喜歡女人!

因為先皇格外疼愛這個皇七子,便曾口頭立下旨意說:“除非我兒自願,否則朕不會強迫你娶妻納妾,隻要是你喜歡的女子,無論什麽家室,是何背景,隻要你喜歡,朕絕不幹涉。”

聽說就連先皇臨終都屬意韓瑞為下一任皇位繼承人,可是奈何他隻想一心做個閑散王爺,不愛江山也不愛美人隻愛戰場,最後將皇位拱手讓給了皇二子——獻王韓祥。

世事難料,一向驍勇善戰的靜王突然生病不治,就連太醫也查不出是何原因,才短短的幾天就達到了要衝喜的地步,這可給皇上急壞了,畢竟這七弟還得為他守家衛國呢,而且說起治國謀略,他這個七弟確實是他的左膀右臂。

所以皇上緊急征集四方名醫但卻無人知曉他得的到底是什麽病。

皇上實在沒辦法便讓國師占卜吉凶,國師說無奈而今隻有一計可施,就是給靜王娶妻衝喜,或可有一線希望,皇上心疼胞弟遂征集宮中大臣的女兒要給靜王娶妻衝喜。

可是朝中為官的大臣哪個舍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將死之人,這要是擱往常,都是削尖了腦袋要往靜王府送,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啊,這靜王就吊著一口氣了,誰家的女兒嫁過去,假如靜王醒過來了便是靜王妃,假如靜王醒不過來,那麽嫁過去的女子便要殉葬。

所以,本來是輪不到她當靜王妃的,卻偏偏撞上了這大運,還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呢。

薑安寧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依著禮製回門,韓瑞是一定不會和她回去的,他倒要看看他的親生父親如今會怎樣對她。

薑府。

時隔多年,薑府裏的設施都變了樣子,母親在的時候,勤儉持家,所以家中的設施並不奢華,如今繼夫人當家,她最喜奢靡,所以府中的設施也很奢華,早已沒有了小時候的半分影子。

她不禁自嘲了一下:“還回來幹嘛,這還是你的家嗎?”

“呦,快看看,這是誰回來了呀?”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光聽這個討厭的聲音,薑安寧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誰。

內堂裏驕裏嬌氣地走出來一位四十多歲的夫人,衣著乖張華麗,高高盤起的發髻上插滿了金飾,著實滑稽,走起路來像是要被風絆倒了一樣,想裝弱不禁風,實則比大樹根還壯實,看著可真叫人惡心。

那婦人後麵跟著的小女娘,想必就是她那素未謀麵的妹妹了,小姑娘十來歲的年紀,白白嫩嫩的,一看就養得很好,乖巧地跟在娘親身後,看著麵前的姐姐,有點興奮,還有點害怕。

因為她知道母親討厭姐姐,在家裏隻要提起姐姐母親就是滿臉的厭惡,即便她想上前,但是礙於母親的威嚴,還是沒敢動地方。

這時薑安寧才明白過來,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親讓自己回來用晚膳,一切都是這個繼夫人擺的鴻門宴,她一定是打聽到我被靜王趕到了後院,並不得寵,所以斷定我一定會自己回來,可以好好的羞辱我一番。

“哈哈......王爺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呢?既然來了,就快點進屋用晚膳吧,晚膳都做好了。”

繼夫人白了薑安寧一眼,一臉傲慢地邊說邊往屋裏走,一點也沒管薑安寧有沒有跟上來。

薑安寧隻得硬著頭皮走進了內堂,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見到父親的身影。

“我父親呢?”

“皇後娘娘要生龍子了,這幾天正是關頭,老爺在宮裏當值,專門負責照顧皇後娘娘和龍子,最近幾天都不能回來了。”

果然......

以父親的口吻要我回來,就是這繼夫人搞的鬼。

“坐吧。”

繼夫人抬手扶了扶頭髻,歪著屁股坐了下去。

薑安寧落座,卻發現並沒有自己的碗筷。

“既然不歡迎我,為何還要叫我回來?”

“呦......你看看,這是哪個下人做的粗事,竟然連碗筷都沒給大小姐拿,還拿不拿大小姐當這家的人了。”

繼夫人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也不知是說給誰聽呢。

薑安寧強忍著眼淚,鼻子裏一陣酸,起身就要往出走。

誰知繼夫人卻叫住了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連飯都沒吃轉身就要走,你是真沒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裏啊。”

“你這麽目無尊長,當真可是沒有教養。”

繼夫人狠狠地咬了咬牙,那樣子像是餓了幾個月的狼,迫不及待地要把薑安寧給撕碎。

“對啊,我沒有教養,我自小就被你送到鄉下的莊子裏,由啞叔撫養長大,沒上過私塾,更沒用過什麽好東西,而我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還敢跟我提教養,你也配!”

薑安寧就像是一隻麵對天敵的小獸,豎起了全身的刺。

眼眶發紅,失去了理智,將這些年的委屈一股腦地宣泄了出來。

繼夫人顯然被她的這一反擊驚到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有膽,還敢跟我叫板,我做主薑府這麽多年還能讓你給我拿捏了,你想把我壓下去,不可能!”

繼夫人突然開始梨花帶雨,渾身抽搐起來,她身後的婢女見狀趕緊上前攙扶,用惡狠狠的眼光盯著薑安寧。

“沒了家法了,這算是沒了家法了,來人啊,家法伺候!”

薑安寧一臉不屑地看著麵前耍猴一樣的繼夫人,怎麽說也是大家名門出來的女兒,撒起潑來怎麽會跟市井小民一樣。

內堂裏走出來一個老太太,這人她認識,叫媼婦。

是繼夫人從娘家一並帶過來的親信,一直跟在繼夫人身邊,幫她料理家事,剛開始府裏有不服氣的老傭人,也是她用棍棒擺平的。

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還真是一點沒改。

繼夫人叫著幾個家丁就要押著薑安寧,薑安寧柔弱的身子再怎麽掙紮也抵不過幾個男家丁,到底是被人綁在了凳子上。

“你好大的膽子,我可是靜王妃,你竟然敢打我?”

“我——呸!”

“就你?還王妃?”

“靜王若是真的愛護你,怎麽會叫你一個人回門?”

媼婦手持軟鞭,惡狠狠地朝著薑安寧的身後走來。

“啪——啪——”

軟鞭的破響聲一聲接著一聲的在內院響起。

幾鞭下來,薑安寧雙眼緊閉,便如同屍體一般,了無生氣了。

被鮮血染紅的衣裳被抽得破爛不堪,露出來的如玉般的肌膚上布滿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鮮紅的血從傷口處還在不斷的浸出。

而周圍在場的人,特別是繼夫人均是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表情,看向薑安寧的目光中也充滿了鄙夷和輕蔑。

“靜王福澤深厚,你這個賤婢點子好讓你給碰上了,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誰不知道靜王並不喜歡你,不出半年,你怕是又得被趕回那個破莊子裏,和那個啞巴相依為命了。”

繼夫人怨毒地盯著滿身傷痕的薑安寧,眼裏閃過陰狠的光芒。

連打了幾下,但是薑安寧緊咬著牙關,下嘴唇也咬出了血,硬是沒喊出一聲。

眼看著薑安寧疼的直淌汗,繼夫人緊咬著牙,露出了解氣的表情。

薑安寧被打得皮開肉綻,如同死囚犯一般從薑府裏走出來,每喘息一次渾身就拉扯疼的要命。

抬頭看看外麵的天已經黑了,她的後背一直在冒冷汗,腳上如同灌了鉛。

薑安寧現在很迷茫,不知道該去哪,也不知道該找誰。

她忽然很想念啞叔,可是離得太遠了,以她現在的體力,怕是出城都成問題。

無處可去,隻好先回王府了。

她踉踉蹌蹌走得極慢,照這個速度,就是天亮也到不了王府。

突然,她身體不支倒了下去,卻被一雙大手結實地接住,隨即被摟入一個溫暖的胸膛。

但是眼皮卻重得用棍都支不起來,身上的疼痛感也盡數消失了。

現在的她隻想睡覺,控製不住地困,仿佛眼睛一閉就能解脫了。

實在挺不住了頭一歪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