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千黛失望的是,古埃及人並沒有創造奇跡,石像果然還沒有產生影子。

這時另一輛車也趕到了。

“又出什麽事了?”強尼跳下車,大喊著朝千黛走來,“我現在認為你也有做賽車手的潛質!怎麽,有什麽新發現嗎?”

千黛沉默了一會,對兩人說出自己的推理。強尼又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安德瑞則蹙起眉心若有所思。

“很不錯的設想,”安德瑞皺眉說,“但還是與時間不對應,或許我們一開始就理解錯了?”

“現在就快到6點了,”強尼看了看表,“看來咱們今天,不,今年是沒機會了。你們為什麽不認為那個叫圖特摩斯的家夥寫這首歌,從一開始就是想耍我們?”

當“圖特摩斯”這四個字進入耳畔的時候,千黛猛然一愣。上帝,又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為什麽不想想圖特摩斯四世和獅身人麵像有何聯係?

他倆之間有個著名的故事,對古埃及感興趣的人幾乎都知道——當圖特摩斯還是個王子的時候,他最大的興趣就是打獵。

一天,他帶著奴隸來到吉薩高原捕獵沙狐,從早上一直獵到中午,又累又熱,於是找了一塊巨石,坐在它腳下休息。王子不知不覺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聲音對他說:“我是沙漠之神,被沙土掩埋在這裏。如果你能把我救出來,我就讓你成為下一任法老。”

圖特摩斯照著那個聲音說的辦了,他動員了大批奴隸,把掩蓋在巨石上的沙土運走,漸漸的,一座雕像從沙土中露了出來——那是座山一般宏偉的雕像,描述的是一個怪獸的形象:擁有戴著菱形王冠的法老的頭,以及俯臥著的獅子的身體——它就是獅身人麵像,古埃及文明最偉大的象征。

這乍一聽是個神奇的故事,其實稍微推敲一下,就知道它是為政治服務的——哈夫拉和圖特摩斯的時代隔了一千年,這期間埃及的首都從孟菲斯遷到了南方的底比斯,沒人給獅身人麵像做清潔工作,所以它漸漸被沙土掩埋,然後就被聰明的圖特摩斯利用了——他從叔叔手裏繼承王位,怕臣民不服,所以編了這個故事,表示他的王位是神給的。

想到這裏,千黛水到渠成地想起一件事,一件對解開暗語最重要的事。她跑到獅身人麵像頭部下邊、兩條前腿之間的地方,那裏立著一塊半人高的石碑,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岩石的質地明顯與獅身人麵不同,修建的年代也晚許多。

這塊石碑名叫“記夢碑”,是圖特摩斯登基後立的,他與獅身人麵像邂逅的故事就刻在上麵。

令千黛驚喜的是——當她的手表顯示出“6:00”的時候,曙光已經將整塊石碑覆蓋,向後投下了今天的第一片影子。

這才是她要尋找的影子!沒錯,暗語中的“夢”字不是押韻用的,它指的是記夢碑。而“夢影”,就是指記夢碑投下的影子。

千黛繞到石碑後,發現它的影子投在兩條前腿之間,變成了三角形。千黛蹲下,將手放在影子尖端的石塊上,輕輕一按,石塊的一部分立刻陷了下去,而陷下去的形狀,恰巧是一隻單腳站立的朱鷺!

她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暗語中“染紅了朱鷺的翎羽”的含義。

不等眾人從驚歎中回過神,石碑下忽然傳來一陣岩石移動的沉悶聲音。千黛一愣,連忙喊強尼和安德瑞過來,讓他們用力推記夢碑。

兩人不解地照辦了,然後他們眼前又出現了出乎意料的情景——記夢碑竟然被推開了,露出一個與它的橫截麵同樣大小的入口,還有入口下麵一級級的石灰石台階,雖然落滿灰塵,但幾乎沒有磨損的痕跡,一直通往黑洞洞的地底。

“又是個地下室?”強尼大喊道,“上帝保佑!我可不想繼續和你們玩這天殺的解謎遊戲了!”

千黛和安德瑞沒說話,望著那通往地底的漆黑隧道,眼神如出一轍的驚愕。

“看來我們比拿破侖幸運。”千黛驚喜地低聲說,“這可是一百多年來最驚人的發現了。”

“拿破侖?”強尼迷茫地聳肩,“這和他有什麽關係?”

千黛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說道:“不隻是拿破侖,還有曆代羅馬皇帝、阿拉伯帝國的哈裏發們,以及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

“一切開始於著名羅馬皇帝尼祿的一篇日記。他32歲時曾到埃及旅行,歸國後在日記中寫到‘我終於見到了那偉大的斯芬克斯(獅身人麵像),那是最真實的奇跡,無論從它的規模、代表的古老信仰,還是腳下隱藏的未知秘密。它對光榮的羅馬意味著什麽?羞澀,還是詛咒?我無從得知。’”

強尼滿麵驚愕:“腳下隱藏的未知秘密?”

千黛點頭:“就是這句話,引發了君王們對那個秘密數千年的探求——羅馬著名執政官安東尼曾與埃及豔後攜手嚐試破解它;阿拉伯帝國的哈裏發們為尋找它,鑿去了石像的鼻子;伊麗莎白一世先後三次派遣著名學者去埃及研究它;拿破侖入侵埃及時曾經炮轟它,這件事幾乎無人不曉。”

“拿破侖聲稱他這麽做是為了鏟除異教信仰,而他的副官朱諾卻在回憶錄中寫到‘皇帝炮轟那偉大的斯芬克斯,是為了尋找隱藏在它腳下的密道’。”她望著腳下的密道,自嘲地笑了笑,“我從來都把那個密道當成童話裏的東西,想不到它現在竟然出現在眼前了。”

“上帝沒人認為我們是在做夢嗎?”強尼呆呆俯視著腳下的黑暗,“這麽多大人物都沒找到的密道,我們竟然找到了?”

千黛微垂眼簾,目光若有所思。

“你們有沒有想過,”她低聲說,“為什麽獅身人麵像不偏不移,正好蓋在這條密道上麵?難道它的建造者運氣就這麽好?”

強尼一愣,表情漸漸變得驚愕。“上帝這太荒謬了”他呆呆抬頭,仰望頭頂這座宏偉的奇跡,法老安詳而深邃的雙目映入瞳仁,一股莫名的恐懼頓時襲來。

“你是說獅身人麵像隻是個掩體?”

“用來掩蓋一個‘秘密之處’的掩體。”千黛做著分析的手勢,“4500年前,建造獅身人麵像的那位法老——胡夫,或是他的長子,傑德夫拉,在這片沙漠下麵發現了這個秘密之處,為了掩蓋這個秘密,他建造了獅身人麵像。”

“後來第四王朝滅亡,這個秘密也就失傳了。然而一千年後,十八王朝的一位法老偶然發現了這個秘密,他就是圖特摩斯四世。他在這裏立了記夢碑,用它的影子指示這個機關的位置。”她指了指那個朱鷺形的凹槽,“而且,圖特摩斯進過這個密道,還從裏麵拿走了一樣東西。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們先前已經推測過了——圖特摩斯把那東西埋進了星刻柱群下的密室裏,後來圖坦卡蒙的大臣們發現了它。最後,它作為陪葬品,被埋進了帝王穀。”

千黛說著拉開提包,取出那個熟悉的文物。“那東西就是黃綠玉髓。”她晃了晃那條閃爍著幽綠微光的項鏈,“霍華德.卡特推測的詛咒之源。”

“也就是說,圖特摩斯就是在這兒發現這東西的。詛咒之源噢,上帝。”強尼望著腳下的密道,“現在‘阿多厄斯’就在我們腳下了,那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既然我們無法用科學理解詛咒,就更無法理解詛咒的根源地了。”千黛興奮地笑著,“我們隻能下去看看。”

“這難道很值得慶賀?”強尼無奈地攤手,“而且,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不管是多麽秘密的地方,特地建造一尊獅身人麵像來當掩體,也實在太奢侈了。”

“的確難以置信,”千黛無奈地笑笑,“就好像有人和我們開了個荒唐的玩笑,而這個人就是古埃及的四千年曆史。可是反過來想,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它的建造者可真是個聰明的家夥——這個尼羅河文明最偉大的象征,竟然隻是個大塊頭的掩體?上帝,誰會想到這麽瘋狂的事?”

“這的確太瘋狂了。”強尼還在搖頭,“對吧,考古家?”

安德瑞沒回答。從密道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言不發,隻是直勾勾地盯著腳下的密道,活像隻窺探著獵物的饑餓野獸。

“卡特?”強尼疑惑地看著他。

“卡特,看見了嗎?”千黛向他走去,欣喜地攤開手,“這不就是你一直尋找的東西嗎?阿多厄斯——詛咒的根源之地!我打賭,隻要我們走過這條密道,就能到達那個地方了!到時候你就能為你曾祖父洗刷冤恥了!就能向全世界證明他是對的了!”

安德瑞微微低頭,沉默不語。

千黛一愣,一股恐懼忽然襲來,令她幾乎想要本能地後退。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安德瑞並不是在沉默,而是在無聲地喘息,仿佛一頭即將撲向獵物的野獸,千黛幾乎聽得到他喉嚨深處的咆哮。

“是的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安德瑞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他拔出插在背後的霰彈槍,不帶一絲猶豫地將槍口指向了千黛的額頭:“所以,我們也該做自己該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