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悲痛讓我幾乎分不清時間的流逝。

可能是一分鍾,可能是十分鍾,隨著我的痛哭,它沒有一絲一毫的減輕,反而愈演愈烈。

……

……

而漸漸的,我則在這份讓我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感中,尋覓到了一絲的清明。

是啊,我在幹什麽,我現在怎麽還能有時間趴在這裏哭嚎?我得去醫院,去見潔妮一麵,我得在她身旁才行……這才是我此時此刻,最應該去做的事情。

然而,一股巨力突然的扯住了我的衣領,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力量大到直接將我舉起,讓我的雙腳脫離了地麵。

也許是因為淚水模糊了視線的原因……我看到了一副恐怖的麵孔,一團漆黑,模糊的輪廓,扭曲的五官,那猙獰的麵具下,是兩團迸射著瘋狂的可怕雙眼。

此時此刻,我無比的確定,這個家夥肯定就像是別人所說的那樣,就是一個十足的瘋子。

“放開我!”我的呼喊脫口而出。

然而回應我的,是一道直砸麵門的拳頭。

它沒有一絲憐憫的砸在我得眉間,直讓我腦袋嗡嗡作響。

我還在哭著,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悲傷。

“求……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麽事情都沒做,我隻是一個領路人。”我用顫抖的語氣說著……可我想,我的哽咽聲應該是太大了,導致讓我的話語模糊不清。

因為話音未落,那個怪物就已經將我猛的摔在了地上。

“求求你別這樣,我得離開,我的妻子死了……”我艱難地說道,然後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下一秒,我的腹部就受到了重重的一拳。

“求求你,我得去看潔妮最後一眼,她在等我啊啊啊!”

我咆哮道。

但是我卻悲慘的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一股濁氣堵在了我的喉嚨上,讓我連呼吸都不順暢,更別提發出什麽呼喊了。

天啊,這都是為什麽,明明一切馬上就要好起來了,為什麽。

如果這隻是命運跟我開的一個玩笑的話,那這個玩笑有點過頭了,真的過頭了啊……

我無聲的哭泣著,眼淚滲透進濃重的粉底裏,瞬間幹涸。

也許是看到了我不再掙紮,那個怪物終於不再出手,而是安靜的站在我的身旁,等待著我徹底的暈過去。

我怎麽可能暈過去,即使再怎麽巨大的痛苦都沒有辦法讓我暈過去了,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於是,我在這個空檔裏,猛地竄了起來……

然後……

跳下了天橋。

那天橋下,是一個巨大的,冒著硫磺色**的化工池,我不知道那些**是什麽,但是我也不在意了。

而那個人應該是沒有想到,我如此瘦弱的身體竟然經受住了這樣劇烈的擊打,他更加沒有想到,我逃跑的路線不是沿著麵前的道路,而是縱身而下。

總之,這一瞬間的失神,讓我成功的脫離了他的魔爪。

我在墜落……

眼淚因為失重,脫離了我得眼眶,終於,沒有伸進滿臉的粉底。

也許這個時候,有人能看到在半空中離我而去的幾滴淚珠,他們會發現,我並不是在歇斯底裏的怪叫,而是在痛哭。

當然,不會有這麽一個人……

永遠都不會了……

所以下一秒,我的世界‘轟’的一聲!

一切都開始轟鳴。

一股灼熱的**灌進了我的耳朵,撞擊著我的耳膜,它們就像饑餓的野獸一般,瘋狂的把我吞噬了,我的袖口,我的褲管,我的嘴裏,我緊緊的閉著,但是依舊無濟於事的雙眼。

它們將我包裹起來,沒有一絲的縫隙,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這些化學製劑,似乎是把我臉上的妝容牢牢的焊在了臉皮上。

這之後,應該是我的墜入影響了桶內的重量,所以整個大桶裏的溶液全都開始旋轉了起來。

包括我。

就像是一個抽水馬桶一樣,將我整個人都抽進了一個管子裏。

然後呼嘯之中……我開始向著一個未知的方向飛馳著。

那管子就像是狹長的產道,擠壓著我的身體,而我周圍的濃汁就如同包裹我得羊水。

本來,這種感覺應該是屬於我那還沒有出世的孩子……但是,現在這種感覺屬於我。

我在下墜,墮落,或者是新生。

我也不知道……

總之就這樣,我失去了意識。

……

傳說中,人都有一種自我保護的閾值,比如當你身處一片惡臭之中的時候,你的鼻子就會自然而然的幫你屏蔽這種味道。而當你疼痛到無法忍受的時候,你就會無法控製的昏迷過去。

那麽,如果一段記憶讓人痛苦不堪的話……那麽這個人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誰知道呢。

……

……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片荒蕪的泥濘土地,耳旁是爬蟲翻動泥漿的簌簌聲,還有揮之不去的刺鼻氣味。

我艱難的坐起身子,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散發著致命的疼痛。

腳下……是一條小溪,溪邊的巨大圍牆上,有一根吐出的管子,在往出流淌著惡臭的**。

這些**和我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那麽……我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滿心感受到的,隻是莫名其妙的痛苦,憤怒,嘲笑,悲傷,撕心裂肺,但是又無比的可笑。

我無法描述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就好像萬千的情緒,都集中在某一個搖搖欲墜的點上,那個點下方,就是無盡的深淵……而我,甚至不知道這些情緒從何而來。

“嗬嗬……”

我輕笑了一下,這是下意識的輕笑,並沒有什麽原因……隻是……笑。

這時,我看到了身旁的一個小水窪。

我湊了過去……

水窪裏,是一張慘白的如同麵粉的臉,還有藻綠色的頭發……

“啊……啊……啊哈哈……”

這笑聲就像是擁有自己的生命一樣,不受控製的衝出了我的嘴巴。

哦,對了,嘴巴,這張臉上,竟然還有一張用口紅畫出的嘴巴,血淋淋的,猩紅到刺眼的嘴巴,它橫貫了漲個臉頰……

它在嘲笑誰?

“啊哈哈哈哈哈——”

是我麽?

好吧,那它笑的還不夠……

突然的,我似乎回憶起了什麽,於是我將手伸進濕漉漉的兜裏,那裏有一把匕首……

我將它打開。

將刀刃。

……

含在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