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蘭又開始擦劍了,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不同於平時的認真保養,他隻是蹲在地上打量了一下附近的屍體,然後找一個身上還算幹淨的,將劍壓在他的衣服上來回蹭一蹭,就算是完工了。

他一邊擦嘴裏還一邊念叨著諸如‘一路走好’,‘這麽幹淨,你生前也是個體麵人’,‘好好投胎,重新做人’之類的話,權當是擦劍的謝禮,然後他起身站直身體,回頭望向麵色不太好的同伴。

“行了,他們不是你的士兵,都是叛黨,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走了走了。”

他走向皺著眉的金發少女,一看她的表情尹蘭就知道,她估計又在用這些人的過錯責備自己了。

與使徒新兵分別後,兩人已經遇到三波叛軍,他們的構成大致是各個反對派,陰謀家的私兵,他們的裝備精良遠超正規軍,簡直武裝到了牙齒,由此可見外麵那些狗大戶們為了搞死光輝的騎士王也是下了血本的。

叛軍仍然有不少小隊分散在附近,兩人從屍體上取了一些補給品便立即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後,尹蘭當先說道:“莉莉,現在有一個問題。”

“嗯?”

“我們大概陷入包圍網了。”

“......”

騎士王無言,以沉默做肯定,短時間內的連續交戰確實讓她有這種預感。

“能想辦法避開王姐嗎?”

“大概不可能,那天晚上我可是抱著你瞎跑的,就這樣她都能追到我們,明顯是能掌握我們的位置。”

尹蘭的話讓阿爾托莉雅想起了那一晚的情景:

金發少女在營帳中剛剛褪下戰袍,換上睡衣,解開盤起的金發,突然聽到外麵響起雜亂的聲音,隨後便是熟悉之人的呼喚:“莉莉?”

“嗯?蘭?”

“我進去了!”

“什!等等!”

少女略帶驚慌的聲音並沒有製止騎士的暴行,尹蘭從營帳外幾步衝到床前,將慌亂的騎士王一把抱起。

雖然平時很威嚴,但其實脫下鎧甲的少女體型異常嬌小,強烈的反差讓當時的尹蘭頗為感歎了一番造物主的神奇。

驚慌失措的少女被騎士突然的行動搞得一愣,她大腦當場當機,一個個令人臉紅的詞匯閃過她的腦海。

夜襲啦,野外啦......

隨後她立刻在尹蘭懷中奮力掙紮起來,那平時能一拳捶死獅子的拳頭敲打在男人胸前,卻顯得有氣無力。

“蘭!不不不不不不行!至少現在......”

“你在說什麽呢?”

“哎?”

在少女呆然的目光下,騎士迅速將她剛剛脫下的戰袍,聖劍卷在一起,隨後帶著少女遁出營地,衝向昏暗的森林。

想起當時誤會與公主抱的阿爾托莉雅臉漸漸熱了起來,她有些慌亂的撇了一眼摸不著頭腦的尹蘭,轉移話題道:“那麽,蘭你有什麽對策嗎?”

“繼續往魔境深處走吧,前麵應該是妖精之森,那裏還算安全。”

“嗯,好吧。”

兩人商議完畢,再次開始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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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身披寬大厚重黑袍的部隊默默無聲的前進。

隊伍中的每個人身材魁梧高大,行進快速而有序,如同一片移動的黑森林,似乎是感受到整支隊伍的詭異,魔境之中的生靈們也沒有輕易靠近。

而在這片寂靜的黑森林中,卻有著迥然不同的一抹異色,它盛開在黑暗的中心。

那是一抹鉑金。

在黑暗中似金,在光明下又泛銀,那是一種多變的色彩,正如它的主人,反複無常,讓人捉摸不定。

長發披肩的女人淡漠的走在隊伍的中心,雖然身穿鬥篷,可那黃金比例的曲線身材卻難以掩飾。無論是胸前的隆起,還是那蜂腰細腿,都展示著她難以抵擋的女性魅力。

她的容貌精致如妖精,即使麵無表情也絲毫不會減色,反而體現出一種高貴,而也正是這種毒藥般的氣質令數不清的男性著迷。

但正所謂想象總是美好的,事實上,任何男人如果做出稍有冒犯之事,大概都會被她瞬間化為灰燼,她正是如此的強大,危險,而讓人充滿挑戰心。

她是摩根勒菲。

先王尤瑟之女,亞瑟王的姐姐,不列顛的妖姬。

她繼承了不列顛王室的神秘之力,作為島之主,魔力複蘇後獲得了最大的收益,在這片土地上力量幾乎無人能及。

如果是往常,她會作為一名軍醫,跟隨大軍討伐卑王的爪牙,雖然能讓她出手治療的患者除了那些借用她的基因由人造人誕下的孩子們外,始終隻有一人,但她的作用毋庸置疑......

然而就如機械,越是重要的部件出差錯造成的影響就越大一般,摩根的反叛,造成的連鎖影響已經遠遠超越事件本身,甚至影響了整個魔境戰局。

當然,這些事她並不在意。

現在,她隻想找到前方逃跑的妹妹,長年以來的嫉恨幾乎填滿了她的內心,大概隻有看到阿爾托莉雅夢境破碎,痛苦不已的表情才能稍微讓她平靜。

一切開始於先王尤瑟的不公,明明同為女性,明明自己更優秀,可為何阿爾托莉雅生而為王,享有本該她享有的一切?

在嫉恨下,摩根送出一個個孩子企圖對騎士王不利,可是他們卻紛紛倒戈,然後轉過頭來對摩根小心防範,事到如今,隻留最小的孩子還在她的掌控之中。

摩根轉頭看向身邊披著黑袍的身影之一,那是整個隊伍中唯一一個略顯矮小的身影,她身穿白色為底繪以紅色魔紋的鎧甲,耀眼的金發和翡翠般的綠瞳與阿爾托莉雅如出一轍。

少女此時沉默的前行著,麵上卻是一副苦惱的表情,摩根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孩子,開口問道:

“莫德雷德,你還在糾結於已經發生的事嗎?別想了,對於你來說,隻有這樣才能坐上王位。”

“可,可是母後,現在不列顛的軍隊正在與卑王戰鬥,現在叛逆......”

“隻有現在才有機會。”摩根毫不留情的打斷了莫德雷德怯弱的質疑:“隻有圓桌騎士四散分離的現在,你才有可能打倒她。”

摩根靠近莫德雷德的身邊,伸手撫摸著那與騎士王相似的臉,在她耳邊輕語道:“難道你還沒有帶夠那個頭盔嗎?你還要隱藏真容到何時?想想她看到你的臉時的反應。”

莫德雷德身驅一震,她想起了在王座之間,看著摘下頭盔的自己,騎士王那震驚,錯愕的表情,以及隨後對自己的否定:

“原來如此。雖然是姐姐的詭計,但你的確是我的孩子。不過,我並不準備承認此事,也不會將王位托付與你。”

毫不留情的拒絕言猶在耳,莫德雷德的表情漸漸改變。

“莫德雷德,你是我的孩子,厭惡我的她又怎麽會承認你呢?”

“母後......”

摩根雙手抱住莫德雷德的雙頰,似是溫柔的呢喃道:“她對你是不公平的,隻有打倒她,才會讓她認同你,才會讓她知道你的強大。”

“是......啊。”莫德雷德略帶恍惚的說:“明明功績不比別人差,憑什麽我一直屈居圓桌末席?連實力遠不及我的蘭都在我之上。”

摩根的動作一停,似是感到不快的皺了皺眉,隨後又繼續說:“不錯,在她眼裏你就是她人生中的汙點,是孽子,你的叛逆是正確的,我也會幫你。”

莫德雷德的表情漸漸凶惡了起來,而摩根看著這渾身充滿殺氣的孩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轉身繼續前進,沉默的隊伍無聲的圍攏在她的周圍,快速的消失在深處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