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蘭做了一個夢。
那是關於一個少女的夢。
在夢中,身為王者的少女獨坐在華蓋之下,巨大的圓桌旁人影憧憧,騎士們一個個從各處聚集於此,又因為各種原因逐一離去,寬大的圓桌旁最後唯留少女一人麵對靜寂的空氣。
畫麵漸漸淡去,再次浮現時已不在王城,而是淡紅色的天空下,名為騎士王的少女正在領軍,對陣的並非人類,而是洪流般的妖魔鬼怪,各種沉睡在星之內側的幻想種填滿了視野,血色的背景蘊藏著不詳的氣息。
光影消逝,畫麵再次改變,天穹已成絕望的黃昏色,龍種,巨人,人類,各個種族的屍體堆積在一起,在那屍山的頂端,金發的少女單膝跪地,各式各樣的傷痕使得她的鎧甲扭曲。
渾身浴血的少女喘息著,身邊已經沒有一個友軍,燃燒過半的王旗斜插在地上,她看了看前方,屍體的平原盡頭,白色的魔龍正翱翔天際,她一瞬間泫然欲泣,又強行忍了回去,麵上露出遺憾的表情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蘭......”
最後隻剩口中這輕聲的呢喃回**在這地獄。
尹蘭猛的睜大眼睛,暴戾的氣息毫無收斂的填充著空氣,大氣發出嗡鳴,以太開始震**,魔力的精靈激動的歡唱,歌頌著它們的君主再次君臨大地。
“蘭卿!”
以詐騙手法高明為人稱頌的花之魔術師難得的驚慌失措,他不敢靠近,隻能放聲大喊,指望著這樣能讓自己的同夥稍微冷靜。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尹蘭看著視野內瘋狂飄舞的花瓣一愣,然後呼吸漸漸的平複下去,以太停止了流轉,令人膽寒的威嚴氣息也隨風散去。
花之魔術師鬆了一口氣,他似乎有些疲憊的拄著法杖,看向尹蘭,開口問道:
“蘭卿你似乎做噩夢了?”
尹蘭沒有回話,隻是默默的從花海中爬起。
“沒關係,我理解,畢竟你還身處逃亡之中。”梅林眯起眼睛,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問道:“不過夢境會反映人心中最真實的想法,世上更是有過去夢,預知夢等各種難以解釋的神秘。”
“蘭卿你剛剛到底夢到了什麽,才能讓你發出那麽大的殺氣?”
“沒什麽。”
尹蘭坐起身,靠在了旁邊的一塊石壁上,似乎對夢中的事不想再提。
梅林看著這樣的尹蘭席地而坐,問道:“是有關王的事嗎?”
騎士聞言動作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梅林。
“果然啊。”梅林歎了口氣,他已經大概知道麵前的男人夢到什麽了。
“那些事不會發生。”尹蘭淡淡的發聲道:“命運可以改變,我們的計劃正是為此而生。”
梅林一時無言,他看著眼前以一人之力將少女逐漸帶離命運軌跡的男人,突然覺得至少在某些方麵,阿爾托莉雅也沒有那麽不幸。
“所以,你這次又有什麽事?”
尹蘭見梅林似乎有些出神,率先開口詢問起夢魔此行的目的。
“哦,沒什麽事,隻是想說暫時一切順利,還有就是提醒一下你......”
梅林挑了挑眉,開口提醒道:“客人已經上門了。”
尹蘭習慣性的伸手去抓劍柄,隨後意識到這裏是夢境,他有些焦躁的抱起手臂。
摩根的追兵來得太快,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我們留的後手呢?”
“正在準備中。”梅林似乎是有些煩惱的揉了揉臀部,說道:“我也要一段時間才能趕到,我有些不太擅長騎馬呢。”
“好,你們來之前,莉莉不會有事。”尹蘭起身果斷的道,然後揮著手向花海外走去。
“我先去招待客人了,你抓緊。”
“嗯,祝武運昌隆。”
梅林看著尹蘭消失在花海中,也緊接著急忙離去,他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
臨時落腳處,阿爾托莉雅掃視周圍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消失了,她條件反射的想回頭,又生生止住,過了一會才假裝回頭查看篝火,然後瞄了一眼睜開眼睛的尹蘭。
“蘭,這麽快就醒了?這才過了兩個小時。”
少女假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隨後報出時間,希望同伴能多休息一會。
“嗯,有些渴了。”
尹蘭坐起身,鑽出了睡袋,拖著劍走向了被砍倒當作椅子的原木,他拿起靠在一邊的水壺喝了兩口,隨後看著麵前的篝火發呆,似乎是起夜還沒睡醒。
阿爾托莉雅看著他這幅樣子不由自主的彎了嘴角,她轉過頭隱藏住臉上的笑意,提起精神繼續工作。
尹蘭似乎沒有注意到少女的小動作,他維持著這樣無神的樣子一段時間後,像是突然醒來了一般,眼中恢複了神采。
探查完畢。
他拿起一旁的粗樹枝,翻弄起篝火,對阿爾托莉雅平靜的道:“莉莉,火燒的太旺了。”
熟悉的暗語讓阿爾托莉雅一驚,她轉頭看向尹蘭,發現此時他的一隻手拿著樹枝,而另一隻手卻在撫著劍柄。
一瞬之間,少女已經大致了解了情況,她如同諸國遊曆時一般,自然的問道:“是嗎?要不要撿出些木柴來?”
“好。”
尹蘭用樹枝撥出一支燃燒的木柴,阿爾托莉雅看了看它的方向,左前方。她如同往常一樣掃視著森林,暗裏卻在細心感受附近的風吹草動。
毫無所獲。
她臉上沒顯示出任何表情,心中已經把警戒度提到了最高,等待著尹蘭的下一個消息,然後她聽到了樹枝劃動地麵的沙沙聲。
就像是坐在篝火前無聊時的消遣般,樹枝看似毫無目的的劃動著泥土,一下,兩下......七下,八下,劃到了第八下,尹蘭停止了動作。
他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水壺等比較重要的物品已經被他重新帶在身上,他提著劍吊兒郎當的走向阿爾托莉雅,像是守夜換班一樣說道:“我來吧。”
“好。”
少女回答道,下一秒,男人的身影快若閃電,直衝向不遠處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