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巴黎年末的氣溫並不高，隻穿一件單衣在這即將進入冬季的夜晚確實單薄了些，特別是在還在下雨的此時。
夕陽日落，黃昏已過，巴黎天空之上陰雲密布，陰陰沉沉的天色隨著刺骨的寒風讓人倍感不快，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少了許多，寒冷的雨滴自空中砸落，打在布魯斯的黑雨傘上，濺出的水珠落在腳邊。
布魯斯深呼了口氣，空氣中的魔素被他的長呼吸吸入體內，隨後如同燃料般燃燒了起來，讓他近幾年有些衰老的麵容再次有了血色。
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魔力如此強行運轉血液了，也好久沒有身穿這樣的粗布衣服了，這麽多年以來，他給人的形象更多的是身穿魔物毛皮製成的昂貴服飾，在一幫部下前呼後擁中顫顫巍巍的老人家。
不過今天，今晚，他脫下了昂貴大衣，甩下了眾多的侍者獨自前來，他挺起胸膛邁開步子，把自己打理的精精神神，麵上魔力運轉下的好臉色讓他年輕了幾分，他走在路上看著街邊玻璃中的自己，似乎回到了幾十年前冷峻嚴肅的軍人時期。
他滿意地點點頭，去見那位大人這樣的儀容才合格，至於身上的衣服，那算是布魯斯獨有的執著，要去的是故人雲集之地，雖然這麽多年下來大家都已經功成名就，但是聖殿之前，布魯斯總覺得穿成那樣很丟人。
畢竟他上次去的時候，還隻是一個家裏打漁過活的參軍小子。
身體的溫暖讓布魯斯不需要邊走邊搓手了，他因此走得快了一點，不過可惜的是，記憶中的道路變了很多，讓他已經有些認不出來了。
這次會有多少人到場呢？
布魯斯一邊瞧著路牌一邊想。
聖殿騎士團已經半個世紀沒有全員召集過了，雖然名稱人盡皆知，但是隻有布魯斯這種老資格知道那是怎樣一個鬆散的組織。
整整五十年，布魯斯就領到過一個任務，那就是當年的建立西南船業公司，把持住部分海上權力，以等待調用。用他自己的理解來看，這話跟好好打漁也差不太多了，而且現在他已經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魔境海域內超過五成的魔物獵人都和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而這些人大多是因各種原因而沒參軍的使徒。
布魯斯不是蠢貨，他自然知道這個命令的隱藏含義，但是他不但不反對，反而在這幾十年內一直堅持完成著任務，雖然在相當一段時間他都已經覺得這半輩子做的準備可能白費了，但是最近得到的消息讓他重拾了希望。
也許已經到了拿回曾經拱手讓出的東西的時候了。
他就這樣繼續走著，雨漸漸下大，排水一般般的街道上積起了小水潭，腳下的皮鞋逐漸濕潤，他轉過最後的拐角，終於再次來到了曾經是他一生信仰的聖殿前。
那是一個以木質材料為主的二層小教堂，整體是黑色調，建築結構是屬於上個世紀的老舊設計，不過由於受到精心維護的原因，看起來還不算老舊，教堂前的大門旁擺著一張椅子，此時一個黑長發的青年就坐在其上看著書，頭頂的吊燈散發著黃光在風雨中搖晃。
在小教堂前方的空地上，林立著撐著黑雨傘的人們，他們大多都是雙鬢斑白的老人，布魯斯掃了一眼，估算著大概有二百人左右，隨後立即如其他人一樣，將目光投向了那在人群注視中安靜翻書的青年。
布魯斯看著那個人的身影一瞬間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六十多年前為大部隊殿後，結果被拋棄送死的那一天，那一天這個男人從怪物們的屍山血海中殺到了他這個新兵的麵前，表情平靜的說：
“跟著我。”
“哦。”
簡短的命令，傻氣的回答，然後布魯斯就開始跟著他了，這一跟就跟了幾十年。
“時間到了，那麽，差不多就是這些人了吧。”
黑長發的青年在布魯斯的注視下收起書本站起身，就如過去每次出征一樣，他走到隊伍前方環視了一圈，隨後點了點頭。
“能再次見到這麽多熟麵孔，我很開心。”
以這句話為開場白，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在布魯斯等人有些發愣的目光中道：“還是老規矩，任務詳細在團長那裏領，現在的話就是去找威廉。”
眾人寂靜無聲，沒有人提問題，隻是有不少人激動地忍不住發顫，就像從前，而聽到點名，人群中的威廉大步上前，布魯斯看著這個挺胸抬頭的家夥笑了笑，隨後再次將目光投向青年。
“在這次任務開始之前，我想先說幾句。”
最前方的青年高聲道：“我知道你們其中一些人心中有些激進的想法，醜話我說在前麵，我需要告訴你們一點的是，我未必能夠回應你們的期待。”
青年掃了一眼一下子有些發愣的騎士們，歎了口氣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這個國家的建立曾經有你們很大一份功勞，但是聖殿騎士團把它讓出了，你們自然會心有不甘，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先暫且擱置，我們先談談這個國家吧。”
羅蘭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了曾經與摩根勒非的對話，他有些出神的道：“曾經在這裏聚集過的所有人在那時都懷著最崇高的理念將它建立，可是不得不說的是，隨著我們這批人的老去，這個國家也老了。”
“它理念的長劍鏽跡斑斑，團結的精神不複存在，防線之上千瘡百孔，高層的風氣更是腐朽不堪，高潔的夢想就這樣一點點被玷汙，直到現在，敵人的劍鋒架在了它的脖子上。”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本可以遵守時間的規則，看著它在歲月中腐朽風化，可不幸的是事情不盡如人意，在歐洲這個角鬥場上，它也許老朽，也許不能提槍縱馬，但我卻絕不能接受它就這樣被我們當年捶得半死的廢物斬於馬下，所以我站出來了，再一次點亮了這盞照亮西歐的風燈。”
“那麽騎士們啊，請再跟隨我一次吧。”
他如此說著舉起放出光芒的手，布魯斯急忙也舉起手，下一刻青年手中的光芒落在每一位舉手的人身上，布魯斯感覺身軀一震，一股熟悉的力量時隔半世紀再次於體內綻放。
老人咧了咧嘴，按照老規矩走上前去從團長那裏領取早已寫好的任務，所有任務發放完畢，需要組隊的人自行尋找同伴，隨後在威廉的組織下，人群向著教堂前的那個人微微鞠躬，轉身四散。
布魯斯看著點頭的青年轉身離開，如同過去一樣，那個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傳至耳邊如庇護的咒語。
“騎士們，我與你們同在。”
感冒藥凍結我的思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