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是一個謹慎的人,也是一個小心的人,自降臨之後病弱的體質為他增加了太多的不確定因素,所以他習慣性地在能想到的程度上做好幾手準備。
做肉體,那一定要做最壯的,采血液樣本,那一定要采最全的,羅蘭這種謹慎的態度幾乎是一種職業病了,幹什麽都不完全放心,但是唯有一點,羅蘭卻一直堅持。
那就是對同伴的信任。
希臘英靈,在這個世界上名不見經傳,知名度範圍大概隻有希臘本土那零星的土地與羅馬,他們每天在那隻剩下一座城的方寸之地守望著故國的日升日落,與之相比任何一個英靈集團都遠比他們聲名遠播。
羅馬人不熟悉他們,世界也不熟悉他們,歐洲街道上的人們也許能夠輕鬆的說出著名圓桌騎士的名字,但是他們對希臘英靈,甚至是希臘都已經快沒有印象了。
他們不熟悉,羅蘭卻熟悉。
他了解赫拉克勒斯那無雙的神力,他了解阿喀琉斯那神明也難以企及的速度,他了解喀戎那耿直的靈魂與智慧,他了解阿塔蘭忒那純真的願望與守護,就連希臘之屑的伊阿宋,羅蘭都了解他那不擇手段下的決絕與永不屈服。
羅蘭了解他們,所以也相信他們,隻要有他們在他的身後,羅蘭就敢向世界上任何人拍桌子,他相信希臘英靈們的實力,就像相信太陽每一天都會升起,雲朵每一天都會飄過天空。
所以在莫德雷德寶具的閃電劃過教堂,那灼熱的氣息帶著風浪而來時,羅蘭沒有回頭,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因為阿喀琉斯在他身邊,因為他會保住他。
再說,如果這個世界上有連阿喀琉斯都擋不住的攻擊,那麽換了別人又有誰能擋得住?
“包圍蒼天的小世界!”
在那閃電雷霆加身之前,阿喀琉斯舉起了盾,也舉起了一個世界。
包圍蒼天的小世界。
那是最頂級的防具係結界寶具,以鍛造神赫淮斯托斯所製造的盾為基底,其上投影了阿喀琉斯所見的世界,最外圍則是海神血統而存在的無邊大海。
與這麵盾牌對峙,即是與世界相對,一經發動無論對人、對軍、對城、對國、對神寶具都能進行防禦。
在他舉起盾的一瞬間,阿喀琉斯周圍的所有人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在他們的眼前,無可計數的建築如生長般林立而起,一幅幅場景連續的切換,將阿喀琉斯的記憶完全的投影。
神殿,森林,高樓,鬥獸場,尼祿甚至看到了自己的金宮,短短的一瞬間所有人仿佛經曆了一段千萬裏的旅行,等回過神來時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男人手上的那塊盾牌之內。
莫德雷德的攻擊就這樣消散於無形,隻留下閃電燒灼的熱風撲麵。
“怎麽樣啊老大,沒給你丟臉吧?”
淺綠發色的男人放下盾牌,桀驁不馴的勾起嘴角,羅蘭見此不由一笑,點頭道:
“嗯,還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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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雷德難以言說現在自己的心情,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就是懷疑人生。
這解放寶具的全力一劍,雖然還沒到讓她覺得可以搞定問題的程度,但是也是含著十足的信心了,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全力一擊居然不是被羅蘭,而是被他身邊的男人擋住了。
那個綠頭發的家夥!是盾手嗎?加拉哈德那種的?
莫德雷德望著阿喀琉斯手上的盾牌大致想明白了情況,然後......她就要哭了。
“母,母後!我我我,我真的沒留手!你相信......”
“現在還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莫德雷德舉起終端正要解釋,身邊的高文卻突然一把將她推開,而在莫德雷德身體翻滾起來的瞬間,十數支箭矢帶著破空聲劃過天空。
“咚咚咚!”
木椅被射穿的聲音密集而連續不斷,莫德雷德一個翻滾從地上爬起,直到這時教堂之內才尖叫聲四起,羅蘭與尼祿所在的內殿還算好,中殿與外殿已經嘈雜聲一片如同菜市場。
不得不說,莫德雷德雖然一劍未攻成,但是動靜確實足夠大了,教堂內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那赤紅的長龍向著尼祿等人衝去,而發出攻擊的人不少人也看清了,正是不列顛代表團團長莫德雷德。
襲擊者是英靈,這個事實讓元老院的貴族們一下子陷入了恐慌,禮裝是能擋住攻擊,但是沒人知道能不能擋住英靈的攻擊,至少以之前莫德雷德的標準來看,大家都覺得不太行。
而另一邊,一直被忽略的另一名圓桌騎士也有了行動。
高文此時內心是崩潰的。
在看見羅蘭時,高文確實是因為過於震驚而發呆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中莫德雷德的反應很迅速,她立即打開了通訊,聯係到了上級,並得到了指示,直到這裏為止,莫德雷德的操作還是讓他這個大哥頗為欣慰的。
不列顛的通訊他試過了,已經完全被屏蔽了,那麽在這種情況下聯係到身在愛爾蘭的摩根勒非也是能交代過去的,因為高文知道,這件事外人看來是外交事故,可明白人都知道是感情糾紛。
而感情糾紛,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帶腦子!
考慮不列顛與羅馬的關係?深思這件事可能產生的影響?
不,不需要,高文明白,自己其實隻需要清楚一點。
那就是王的冠冕,絕不能綠!
至少不能在他眼前綠!
那麽需要做的事還用說嗎?
砸,不但要砸,還要砸的響!
可是對於這個怎麽砸才能最響的問題,高文沒想到莫德雷德居然犯了蠢。
急於表功的莫德雷德拿劍直接懟了羅蘭,這在高文看來簡直莫名其妙又愚蠢至極,或者說到這裏他才想起來,莫德雷德年紀尚小,還不明白這方麵的道理。
這就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吵了架,女方指著男人鼻子說狠話,這種時候作為女方家屬應該做什麽?
有過經驗的成年人都知道這時候該怎麽做——那當然是勸和啊!
俗話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雖然摩根勒非到目前為止還沒成功上壘,但是魔女對他的感情又豈是區區夫妻兩個字能夠概括的?
那是能夠達到殉情程度的感情,或者說摩根這麽久以來沒死其實都是因為他還活著,羅蘭要是咽氣了,高文估計自己母親的葬禮也就不遠了。
結果這個時候好不容易找到他了,你居然拿劍懟?
“誰讓你拿寶具轟他的!”
“是母後讓我動手的!”
“母親讓你砸婚禮,讓你砸他了嗎?”
高文揮舞著太陽聖劍打下數根箭矢,回過頭衝著莫德雷德怒吼,叛逆騎士聞言隻能看著被射成零碎的終端呆若木雞。
高文見此一邊向著牆角退去一邊哀歎,莫德雷德這次回去......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你母後的男人,你母後自己打就算了,也是你能打的?
太陽騎士還不知道曾幾何時四個女人和羅蘭打架,主要輸出全是老實孩子阿爾托莉雅,摩根勒非一下都舍不得打,連給阿爾托莉雅端聖槍都不肯,氣的嵐之王差點背過氣去。
結果現在可倒好,莫德雷德在線直播,當著親媽殺後爸......高文現在無比慶幸這一刀下去沒出事,要不然他恐怕就要跟著熊孩子亡命天涯了。
白馬王子先生危急時刻抽空看了眼持盾的阿喀琉斯,眼中爆發出太陽般的暖意。
大兄弟!謝謝啊!
“???”
太陽騎士沒管腳後跟先生一臉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他一手拽著莫德雷德的領子一手拿著聖劍猛劈牆壁,巨響聲後是碎石飛濺與人群的驚呼。
梵蒂岡大教堂,這個幾百年曆史的古建築,人類建築史上的瑰寶就這樣被他砸出來了個兩米見方的大洞,兩人通過洞口逃到了側殿,看得台上的彼得教皇當場就要抽了。
“快!阿塔蘭忒與喀戎掩護,其他人留守,突進組赫拉克勒斯準備,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
伊阿宋指揮著護衛們對不列顛代表團展開圍剿,除了逃走的高文兩人,代表團其他人都已經被按倒在地。
而另一邊,尼祿·克勞狄烏斯麵容焦急,她發現這次婚禮也許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教皇冕下!賊人已經伏誅大半,所以請繼續婚禮!”
尼祿陛下開口向盯著牆壁臉色泛青的教皇強烈要求繼續儀式,但是彼得卻猶疑不定起來。
“陛下,現在還有在逃的襲擊者,我們的教堂......”
“隻要完成婚禮,大教堂以後的維修就由皇室負責,明年對梵蒂岡的撥款餘會加倍!”
“主會保佑您!!!”
聽到尼祿承諾的老教皇瞬間精神了起來,整個人如同籠罩了一層聖光,他一邊大聲呼喚著樂團再奏樂曲一邊安撫觀眾,看起來比尼祿還急。
至於教堂?不就是一個洞嗎?又沒塌,先把婚禮辦完再說!
彼得如此想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萬裏外的高空,烏黑的樁體已經瞄準這裏,無聲地開始下墜。
大概能挺到明天?.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