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湖畔不遠處的樹林中,騎士獨立於一片空地中心,他手扶劍柄而立,克勞倫特蒼銀的劍刃寒光閃閃,放目望去,樹林與空地的交接處空無一物卻人影憧憧。
尹蘭扯出一條繃帶,讓白色的布料蒙住自己的眼睛,雙手在腦後打結係牢,他麵色平靜的抽出那閃耀的王劍。
心如止水。
舍棄了五感之中對人影響最強烈的視覺,尹蘭更輕易的進入到了以己身感應萬物的境界,在一片黑暗的視野中,一個個真空的輪廓逐一顯現,那是尹蘭對那些不可視之物的感知。
最開始的時候尹蘭與阿爾托莉雅也嚐試過根據地上的影子來與這些詭異存在戰鬥,可是隨著遇見這些東西的次數變多,兩人發現這種方法並不可行。
首先根據影子判斷敵人動作本身就很難,隨著光源角度的不同,兩人常常會看到各種奇形怪狀的身影,最極端的便是光源垂直於地麵時,這些東西的影子直接變成了一個個圓團。
這誰看得懂啊?
另一方麵,即使光源很好的時候,也並不是一切順利,隨著兩人逐漸重回中心區域,這種詭異存在的數量也越來越多,甚至已經可以用成群結隊來形容。
敵人數量一多時,影子的問題就複雜了,它們會互相影響互相重疊,七八個影子連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出具體的動作。
而且看影子戰鬥還有一個問題——脖子疼,隨著光源角度變換與影子的縮短拉長,尹蘭經常需要做低頭格擋,歪頭揮劍,回頭砍人等各種違反人體結構的詭異操作。
那畫麵是真的鬼畜。
最可恨的是尹蘭悲哀的發現,阿爾托莉雅居然可以不看影子戰鬥......因為名為直感的技能。
一旦進入戰鬥狀態,她便可以依靠這種如同第六感一樣的超凡能力做出最合適的動作,而且當敵我實力差距過大時,這一技能簡直可以用神乎其神來形容。
拔劍就是砍,招招斃命,你怕不怕?
影子怪物們大概不怕,畢竟它們似乎連畏懼的情緒都沒有,一直都是一股腦的衝過來送人頭,但尹蘭可是真的尷尬了,因為從半途開始,自己好像就成了累贅,或者……喊加油的拉拉隊?
男人麵子上有些掛不住,畢竟之前剛剛說完豪言壯語,可同行的阿爾托莉雅卻相反,寸步不離同伴的同時還把尹蘭保護的密不透風。
“沒事,蘭休息就好,我會保護你的。”
阿爾托莉雅如此說,更讓尹蘭覺得自己是一條鹹魚。
隨著戰鬥不斷的發生與結束,一直想辦法希望參與戰鬥的尹蘭終於發現了一絲機會,那就是魔力濃度的差異,這些東西與迷蹤之森本身的魔力濃度相比,稍微多了那麽一丁點。
真的是一丁點,少到即使魔道水平如尹蘭,也要凝神區分的程度,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就像現在,遮蔽五感強化感知的尹蘭已經能夠窺探到它們的身姿,手中的克勞倫特因魔力的注入而發出淡淡的光芒,一場壓抑已久的殺戮已經不可避免。
挽尊之戰。
森林與空地交界處的人影們開始有了動作,發現尹蘭一動不動的站立在麵前後它們先是觀望了一下,隨後立即搶先發起進攻。
當先的人影是手持長槍狀武器的長臂人,它第一個踏入空地的範圍向尹蘭衝來,速度不快,卻是無聲無息,唯有地上影子可以看到它舉槍前刺的動作。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自古以來軍隊主要武器之一便是長槍,世界各地無論是神話還是傳說史詩,使用長槍的英雄都是數不勝數,這種簡單的武器隨著龐大的使用者基數也變得上限很高,下限很低,不過有趣的是,其中的名手好像大多運氣都不太好。
而麵前的長臂人與那些傳說英雄相比就顯得很菜雞了,無論是自身的步伐還是前刺的角度與速度都隻能算是差強人意,甚至還不如人類普通使徒,也難怪阿爾托莉雅靠直覺就殺的他們丟盔棄甲。
尹蘭向左輕踏一步,不可視的長槍就此與他擦肩而過,他右手的克勞倫特向著左上方斜斬,劍刃入體而過的觸感是清晰的傳到了他的腦中。
雙方就如同散步般的錯身而過,無聲無息的殺戮後,尹蘭身後的地麵多出了一個撲倒在地的人影輪廓。
第一名陣亡者似乎是刺激到了這一族群的敏感神經,無形的怪物們一擁而上,影子躍出森林,在地麵上連成一片,群魔亂舞的黑暗影子迅速蠶食著光明。
尹蘭將克勞倫特橫持,一手握柄,一手托起劍尖,剛剛殺敵的銀色王劍似是有靈魂般流轉著光芒。
入境隻在刹那之間,心念如水滴,滴於地麵泛起陣陣漣漪,在尹蘭極致的感知力中,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飄落的樹葉懸於空中,翻身的甲蟲維持著直立,連成一片的散亂影子不再移動。
尹蘭起步,屈身前衝,境已成,劍隨意動,無可擋其鋒。
技能無窮的武煉全力全開,心技體在此之下融為一體,近乎靜止的世界重新開始流動,沉默的騎士開始隨劍舞動。
帶著慣性的斜上斬挑開一名長臂怪物的胸口,身軀隨著動作側偏躲過迎麵而來的斧頭,左臂手肘砸飛撲上來的短劍手,隨即劍刃輪轉砍下三名劍士的頭顱。
死去的怪物將失去實體,因此尹蘭沒有像平時一樣用屍體當盾牌,他快速的在影子群體的外圍跳轉,一層一層的收割著生命。
挑開迎麵而來的刀鋒,體勢失衡的長臂刀手被一劍穿胸,尹蘭沒有費力從敵人的屍體中拔劍,穿透敵人的長劍在屍體化虛的那一刻直接橫砍,克勞倫特泛著銀光的劍刃又將一名長臂刀手分為兩段。
敵人數量隨著戰鬥時間拉長而迅速減少,尹蘭又砍翻了兩人,便不再顧忌,直接提劍衝入敵陣。
身軀不停側偏,劍刃來回翻轉,長臂戰士們的攻擊紛紛以毫厘之差被躲避或者挑開,隨後而來的便是精準而致命的攻擊,尹蘭的長劍在敵人的要害處連線,劈開頭顱的一擊收回時劃過身側敵人的脖頸,隨後調轉劍鋒插入身後敵人的心髒。
空地上的騎士仿佛在一個人持劍而舞,動作中透露著自然與美感,他的腳下層層疊疊的陰影愈發濃鬱,似乎將自己一個人置身於殺戮的黑暗。
風吹過,劍停,舞歇,唯留一地墨色。
騎士反射性的想要擦拭劍刃,抬起手才發現滴血未沾,他收劍歸鞘,解開蒙著眼睛的繃帶,走向不遠處樹上觀戰的同伴。
“怎麽樣,我就說沒問題吧。”
金發的少女躍下,笑著附和:“是,蘭的劍術我當然清楚。”
少女走向殺敵歸來的同伴,繞著他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受傷的痕跡,這讓她鬆了口氣。
“天快黑了,我們還要深入嗎?”
“......再向前推進一點吧,摩根如果動作快的話今晚就會到達岸邊。”
“嗯,好吧。”
阿爾托莉雅點了點頭,搶先一步走在前麵,然後回身以王的名義命令道:
“蘭卿,休息,還有跟在我的後麵。”
“好,不,遵命,偉大的騎士王。”
尹蘭敬了個禮,苦笑著邁步跟上那嬌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