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產生清爽感覺的魔力之風吹拂過大地,宣告著迷蹤之森進入了離去的倒計時。

摩根在這陣解放之風中目光閃動,太快了,從移交術式到龍首巨人斃命再到如今,也不過一個多小時的功夫。

如果隻是按部就班的運轉術式,即使是製作者摩根也需要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那麽將驅離神國這項工作提前完成的可能隻有一個,那就是那個男人自己改良了術式。

隻有魔術師們知道,改良他人已完成的術式究竟是多麽的困難,更何況是接手運行的同時進行改良,這代表著雙方魔術一道上有著巨大差距。

雖然因為兩人所學一脈相承的關係,改良的難度會降低,但即使如此,摩根也明白自己的水平仍然沒有追上自己這位多年前的老師。

“嘖......不過也好,這下,就是零次了。”

她略帶不甘的咂舌,思考著之後的計劃的可行性,而與此同時,微風也開始逐漸變化,向著吹散汙穢陰暗之物的聖風轉變。

森林之中,懸浮於空中的男人終於有了動作,他抬起手臂,如同托舉著什麽一般,向著天空伸出手掌。

同一時刻,迷蹤之森地下,流淌著魔力的不列顛地脈停滯一瞬,與迷蹤之森相連的魔力脈絡紛紛斷裂,失落的神國至此失去了根基,如同一片蓋在土地上的樹葉。

斷裂的魔力脈絡並沒有就此消散,而是於迷蹤之森與不列顛地脈之間積蓄著力量,並且被運轉的術式賦予了風的屬性。

風屬性的魔力逐漸匯集,不斷填充的魔力將這兩界的夾縫填滿、擴張,就像一隻不停充氣的氣球。在真實地脈與這虛妄的神國徹底不再接觸的瞬間,尹蘭終於鬆開了這不斷膨脹氣球的出氣口。

伸向天空的手猛的握緊,地下的風屬性魔力同時瞬間引爆,地動山搖中,磅礴的魔力之風吹過空氣帶起一道道漣漪,阿爾托莉雅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了起來。

身邊的樹木,山石都如同幻象一樣搖拽了起來,雖然身體沒有移動,可腳下的大地卻在沉浮,這夢境般的景象中,隻有那吹過的魔力之風能夠讓人稍微清醒。

這一現象隻持續了短暫的一段時間,隨後便是猛然強烈起來的颶風,風屬性的魔力流摧枯拉朽般的將這從古至今埋葬無數生靈的不詳森林掀離了地麵。

阿爾托莉雅隻感到周圍的景物在風中被拉長,隨後飛速向上流逝,令人心中一驚的失重感突兀的襲來,帶著她的身體重新落於一片陌生的土地。

她定了定神,發現入目的已經不再是那蜿蜒的黑色枝條與令人作嘔的黑樹,而是綠樹成蔭的祥和森林。

天空中不再隻有一輪銀月,取而代之的是滿天的繁星,本顯得吵鬧的蟬鳴此時聽來也令人心平氣和,遠遠強過那片毫無其他生命跡象的詭異森林。

回來了。

阿爾托莉雅鬆了口氣,有些懷念的環視著周圍熟悉的景色,這便是她與尹蘭一開始決定的藏身之處,魔境中相對來說較為安全的所在,妖精們的樂園——妖精之森。

當然,在這段逃亡之旅中隨著事態的升級,兩人已經沒有了東躲西藏的打算,雖然阿爾托莉雅歸心似箭,可是也不得不考慮一下自己與同行之人的身體。

她看向剛剛完成術式,終於從空中落下的尹蘭,騎士此時狀態並不好,即使嗑了一大瓶魔藥,即使隻是行使魔術而不是親身戰鬥,三番五次的使用過載模式仍然讓他陷入了虛弱。

而阿爾托莉雅此時的狀態也是半斤八兩,前所未有的寶具解放後,又認真的維持警戒這麽久,實際上少女身體上的乏力感一直在持續,隻是強撐著不給敵人看破的機會。

兩人的目光相碰,一時之間都不知說什麽是好。

阿爾托莉雅想問的東西太多,不知從何處開始,而尹蘭則在短暫的沉默後選擇岔開了話題。

“我們的狀態不好,今晚先找地方休息吧,回去的事天亮再說。”

“嗯。”

從迷蹤之森這塊黑色的幕布消散於世間,妖精之森重新顯露於世開始,阿爾托莉雅與尹蘭就失去了摩根等人的蹤跡,對於摩根來說恐怕也是如此。

雙方距離本就不近,如今又都在大戰中筋疲力盡,至少今晚,尹蘭覺得還是很安全的。

兩人憑借著對這片土地的熟悉與過硬的野外生存能力,成功找到了一條河流,並在河岸邊找了一塊幹燥的土地,架起了篝火。

由於這次尹蘭幾乎將體內的魔力消耗一空,所以沒有再受到殘餘魔力破體而出的痛苦,再加上魔藥的補充,整體狀態遠遠好過前幾次,這讓他有餘力做一些雜事。

例如炊事兵,呸,近衛騎士的拿手技能———做鍋。

別問為什麽這是拿手技能。

這是野外求生技能相當之高的大手才會的特殊手藝,用削淨木屑的樹皮折疊,再由小樹枝固定住做成的特質樹鍋。在這個發達的年代,估計也隻有魔境遠征軍的老兵和一些野外生存達人會了。

經曆過大戰的身體需要更大的熱量補充與更豐富的營養,這時候用樹鍋煮一鍋壓縮餅幹加野生蔬果的雜燴湯就很不錯......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理由,最主要的原因是尹蘭要找點事情做。

尹蘭在出手之前就想過之後的事,他猜想過術式結束後阿爾托莉雅的反應,可能是懷疑,也可能是指責,但唯獨沒想過她什麽也不做。

從兩人離開原地尋找水源開始,她就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過於稀少的發言讓尹蘭推測不出任何信息,可她的行動卻和之前似乎沒什麽區別。

她似乎隻是在等待,等待著尹蘭自己說出一切,就像是一個即使丈夫犯了錯,卻仍然深愛著他的妻子,等待著他坦白的那一刻。

可是能坦白嗎?先不管這比喻恰不恰當,也許一個善解人意又深情的妻子能夠原諒丈夫一時的錯誤,可是如果兩人的相遇本身就是謊言呢?又有誰能夠輕易接受這麽殘酷的現實。

抱歉,其實我蹲了你三十年----隻是這句話,又怎麽說出口?

“......謊言嗎?”

尹蘭輕聲的呢喃,這個簡單的詞語第一次讓他心中有些苦澀的感覺,漫長的歲月中實在有太多的秘密壓在他的心裏了,可唯有此次,他想要隱瞞至最後一刻。

寂靜的夜裏,隻有蟬鳴與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在兩人之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