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嗡鳴,魔力纏繞,華麗的鎧甲覆蓋住了尹蘭略顯消瘦的身體。
他看了看身旁的使徒新兵,發現後者正咬著牙,緊握著拳頭,發亮的眼睛透露出戰意,似乎想要說什麽。
果然啊,身經百戰的騎士歎了口氣。
剛上戰場的使徒們都是這樣,他們在外麵的學校中經曆過係統的訓練,十數年的學習讓他們樹立了自信心,在他們獲得魔力之種,成為超凡力量的擁有者時,難免會被胸中湧動的熱血鼓動,衝上戰場,渴望成為被傳頌的勇士中的一員。
然而抬回的卻總是一具具年輕的屍體。
直到他們經曆過大勝的喜悅,又承受過潰敗的痛苦,才會發現,魔力隻是來到這片土地的入場券。在戰場上,他們與在家中電視機前等待著大勝消息的父母並沒有什麽不同。
——皆是凡人。
“待在這,這是命令。”
尹蘭轉頭不再看那雙閃著期待的眼睛,又補了一句話澆滅使徒新兵胸中灼燒的火焰,然後正了正魔力鎧甲內的衣服,向著充斥煙塵與災厄的遠方邁出了腳步。
一步。
氣浪翻湧,勁風撲麵。
使徒新兵被吹得眨了下眼,再睜開時,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剛剛還觸手可及的圓桌騎士,就在他的麵前消失了,即使他知道尹蘭的前進方向,抬眼望去,卻仍然找不到任何蹤跡。
“原來大人一直在保留實力,唉,差距太大了。”
使徒新兵歎了口氣,一手夾著一頭鹿坐在了山坡上,開始偵查起了附近的敵情。
———
風在耳邊呼嘯。
雖然有些傷人,但沒有了拖累,尹蘭才能解放自己的全力。
不同於腳裂大地的魔力爆發,尹蘭的加速寂靜而無聲,魔力托著他的身體,讓他像一片飄過的落葉,隱秘而無聲,如同穿梭在黑暗中的幽靈。
圓桌末席的莫德雷德經常嘲笑尹蘭不夠光明正大,有辱騎士精神,貝德維爾也對王身邊最親近的騎士作戰時經常喜歡背後敲悶棍一事頗有非議,但尹蘭一直沒有改變自己的作戰風格。
冷靜,準確,致命。
原因無他,在人才濟濟的圓桌騎士團,尹蘭的劍術是最好的三人之一,殺傷能力可能隻是屈居於幾個光炮洗地的聖劍使之下,可魔力方麵卻是騎士團的末席。
尹蘭,在騎士團,確實略顯平凡。
他沒有妖精的垂青,沒有疑似神明的老爹,也不是什麽王子,他隻是個最早就堅信那個還叫阿爾托莉雅的少女必定光輝萬丈,青史留名,並一開始就陪伴在其左右的人而已。
隨著少女身邊的守護之劍越來越多,尹蘭也不得不將自己重新定位,身體之內可用魔力稀少的自己如何發揮最大的作用?得出的結論便是成為對人戰的專家。
燃燒的營地越來越近,尹蘭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個黑點,那是響應卑王召喚,汙穢的異族戰士們,他們身披重甲,結成方陣,一點點向營地包圍而去。
作為首領的重甲騎士在整個隊伍的後方,身邊圍了幾個附庸的步兵,如同督戰隊般擠著隊伍的後陣前行。
營地已經成為火海,真正的戰場在其後方的森林,金戈相交的金屬碰撞聲隱隱約約傳來,讓尹蘭暫時放下了心,轉頭開始盤算怎麽處理外圍的這群鐵罐頭。
森林中的戰鬥不適合這些重甲步兵,然而充斥著肮髒黑泥的腦子顯然不會考慮這些,他們是隻知道揮劍的殺戮機器,奉行著暴君的旨意,沒有本身的意誌,換言之,行動模式極其僵硬。
幾秒之間思考完畢,尹蘭抽出腰間的黑刀,汙穢魔力凝聚而成的黑刃在月光下仍是毫無光輝,尹蘭見此滿意的點點頭,如果不是離開魔境就會消散,他甚至都想將其當成常備裝備。
騎士的攻擊始於背刺。
在朦朧的月色下,一抹幽影從黑甲戰士們背後的森林中鑽出。
風帶動著森林中的樹枝搖晃發出吱嘎的搖擺聲,尹蘭腳尖輕踏地麵,輕盈的身體借著一蹬之力急速掠過,最後方護衛騎士的步兵在這視線難以捕捉的高速移動下毫無反應。
“噗呲。”
黑色的長刀自背後穿胸而過,跟隨騎士的護衛是行動靈活的輕步兵,薄薄的皮甲抵擋不住尖銳的刃鋒,黑泥般的血液沿著刀身流淌,尹蘭毫不在意,借著衝勢,頂著麵前的屍體直接衝向下一個護衛。
馬上的重騎士身形一頓,作為整個隊伍的大腦,等級較高的他立即察覺到了麾下戰士的死亡,然而他剛剛轉過頭,還來不及阻止,黑刃的劍尖就已經又串上了一名戰士。
震怒的騎士拔劍側斬,與戰馬同源而生的騎手向人們展示了什麽叫真正的人馬一體,拔劍的同時,戰馬心領神會的扭腰側轉,馬的力量與人的揮劍化為一體,黑色的鋒刃如同從劍鞘甩出般直刺尹蘭。
然而砍到的隻是空氣。
麵對這傾力一擊,尹蘭果斷的鬆開了串著兩人的刀柄仰身後退,騎士的長劍擦著他的脖頸而過,暴露在外的皮膚甚至能夠感受到劍鋒的寒意,這些騎士雖然呆板,但唯有一點常人難及,那便是古代騎士從小就接受的嚴酷修行,苦練一生而成的武藝。
先清雜兵,強的留到最後。
刷怪意識很好的尹蘭抽身後退,兩名隨從的輕步兵已經包圍而來,他左手隨著動作抽出腰間不列顛的製式長劍,右手則摸向掛著的手斧。
兩名黑甲軍靠近,他扭身揮劍,如同圓舞,劍身畫著圓圈刺入鎧甲與頭盔的縫隙,帶走了一名士兵的頭顱,右手斧影閃動,橫甩而出,旋轉的飛斧砍入了另一名士兵的胸腹。
迅速解決了四個隨從的尹蘭喘了口氣,卻並沒有粗心大意,因為他知道,這四個輕步兵其實不過是為重甲騎士扛補給的後勤兵罷了。
而他們的主君,黑霧狀的魔力纏繞全身的騎士,此時已經提槍縱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