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紛紛。

院裏的地麵濕了一層。

顧長生背著手站在窗前,有點惆悵。

怎麽忽略了嫁衣……

江玉燕恢複功力還要多久?她忽然不想繼續想下去了。

想到她每次練完劍後瞥自己的那一眼,顧長生就覺得要糟。

再想想之前逗她的時候……

想了很久,顧長生提起紙傘,去外麵街道轉一圈,買了“小蘇州”鋪子裏的千層糕,又帶了“玉樓東”的水晶蹄膀回來。

這是江玉燕以前最愛吃的。

江玉燕瞅了瞅擺在桌上的糕點,再看看蹄膀,瞄顧長生一眼。

“快吃吧。”

顧長生滿是溫柔的笑容。

江玉燕也笑得很溫柔,搖頭道:“我現在不餓。”

顧長生想了想道:“我現在還是能收拾你的。”

江玉燕道:“忽然又餓了。”

她說餓了,那就是餓了,軟糯的糕點很可口,水晶蹄膀也入口爽滑,撚一片給顧長生,其餘的她都吃掉了。

吃完之後,看看外麵小雨,也不是很大,便披上一件長衫,出去練劍了。

欲練神功,先挫其鋒。

嫁衣神功散功後留有餘根,恢複起來非常迅速。

顧長生站在屋裏望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劍尖劃破空氣,細細的雨滴仿佛被劍斬得更碎。

直到練功結束後,江玉燕感受一下恢複進度,又瞥了顧長生一眼。

這一眼讓顧長生移開視線。

江玉燕挑了挑眉,披著長衫走到窗子前,與窗裏的顧長生相對,頭發被細雨沾得有點濕。

“看什麽?”顧長生問。

“看我的好姐姐。”

“沒大沒小。”

顧長生拂開她的手,轉身去練明玉功了。

她已猜出來了,嫁衣與明玉轉換是可能的,而五絕神功就是其中的調和。

江玉燕站在窗外笑眯眯地看著她籠罩在黑衫下的背影。

許久。

她進屋脫掉沾濕的長衫,進屋泡了一壺茶,一邊喝一邊看窗外細雨。

茶沒喝完,院裏響起了練武的動靜。

她唇角微勾,纖長的手指敲著茶杯,嘴裏哼起江南小調。

目光看著那個翩翩舞劍的人影。

秋風秋雨秋煞人。

被雨水沾濕的落葉黏在地麵。

入夜。

顧長生靜靜躺在床的外側,盯著屋頂發呆。

若是江玉燕攜著血羅刹的威風過來打她一頓也好,做什麽也好,過後都過去了。

偏偏一天天看著她快速恢複功力,還要麵對她狡黠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說:快了,等著吧。

還是像貓一樣蜷成一團輕顫的江玉燕好玩,而不是反過來。

油燈熄滅。

黑暗裏一道人影走過來,秀發拂動她的臉頰,然後在裏麵躺好。

“……其實,我也沒經常欺負你吧?”顧長生忽然道。

並沒有得到回答。

沒有回答就已經是答案了。

黑暗中重歸於寂靜。

顧長生更睡不著了。

院外忽然響起幾道輕微的腳步聲,她睜開眼睛,披了一件衣服走出門。

外麵沒有一點星光,小雨剛剛停下,夜色漆黑如墨。

六個黑衣人躲在院門後,聽著街上動靜。

“喂,你們。”

身後突如其來的語聲讓他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漆黑的環境裏隻能看見一個女子輪廓。

火光隨之亮起,是一個臉色冷漠的黑衣女人,聽聲音還帶著點怒氣。

他們竟不知道這女人什麽時候無聲無息來到身後的。

對方同時也看清了他們,並不是六個黑衣人,而是五個人挾著一個女孩。

沒有任何言語,幾道細微的破空聲突現,青竹鏢閃電般飛向那個女子。

鏢長三寸六分,尾端係著鏢衣,在黑夜中隱蔽而淩厲。

被挾的女孩不忍地閉上眼睛。

叮叮輕響,青竹鏢回轉而來,三個黑衣人軟軟地倒在地上。剩下的兩人神色大變,他們甚至沒有看清對方如何出手將暗器擋回來的,出手的三人已經死在各自的暗器下。

“閣下息怒!無意冒……”

哢!

收回手。

聽著街道外的響動,顧長生目光望向剩下的那個女孩。

被挾的女孩驚訝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到的是五具屍體。

“外麵那些人是尋你的嗎?”

院外淩亂的腳步和隱約的呼喊。

女孩兒縮縮身子用力點頭,“我家人!”

顧長生打開了門,一具一具將屍體丟出門外。

動靜吸引了街道外舉著火把的人,當先趕過來的人見到了那個女孩,都警惕地看著顧長生。

女孩小跑出去,來到舉火把的人旁邊,他們才鬆了口氣。

“謝過……”

“幫忙處理掉。”

顧長生將屍體都丟出門外,看舉著火把的人服飾一眼,便關上院門。

院外領頭的人愣了一瞬,看看屍體,再看看女孩,對著院門彎腰。

揮揮手,立刻有人將五具屍體搬走,地麵也被人清掃幹淨。

摘下屍體的黑巾認真細瞧,再看看他們的手,皆是又寬又粗,隱隱泛著紫色,領頭人麵露驚容,“這是……”

“沒錯,江南五鬼。”

“原來掠走小姐的是他們!”

“兩人被拗斷了脖子,這三個……”

※※※

回屋洗手躺下。

“什麽人?”

“看服飾是南宮家的弟子。”

“嗯……”

江玉燕嗅了嗅她身上,“真討厭,讓我姐姐沾上了血腥味。”

顧長生將她臉推開。

隔日。

有人前來拜訪,小院卻閉門謝客,大門沒有絲毫動靜。

來人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沒有再打擾,帶著謝禮原路離開了。

安靜的小院無人打擾。

顧長生把玩著手裏的青竹鏢,很常見的暗器,精鐵打造,邊緣鋒利,鏢身幽光閃閃,明顯淬過毒。

殺人利器。

打造出來就是為了殺人的。

相對於一柄劍來說,精鐵打造鏢這種消耗品並不劃算,但對於一條人命,這個鏢就顯得很廉價了。

拿在手裏掂了掂,她手腕輕甩,鏢一閃而過,咄一聲穿過樹葉釘在後麵的牆上,隻留下尾端。

收回目光,她低下頭盯著石桌上的長劍,仿佛劍上有花一樣。

練明玉功很難壓製江玉燕了,唯有另一條路。

她喜歡揉捏江玉燕,不代表喜歡被揉捏。

“你是想領悟什麽絕世劍招嗎?”

江玉燕帶著淡淡的笑意,這個人還不死心,還想繼續壓製她。

“安靜。”

“好,你繼續。”

江玉燕不覺得她死盯著劍能領悟出來什麽劍意,不過既然還抱有幻想,也是不錯的。

嗯……不甘又無可奈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