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的話,武先生半天沒出聲,最後歎了口氣:“田老板,我們也不容易啊,你說現在社會壓力多大,老老實實上班能賺幾個錢?一個月拿到手沒兩千,吃不飽也餓不死。怎麽養老婆孩子啊。”

我心想就你自己辛苦,別人誰不是這樣?我要不是機緣巧合,現在不還是在小北手機市場給人家賣手機跑貨嗎,一個月也就一千多塊。但我沒回應,畢竟那些義正辭嚴的話,對武先生這種人來講根本就沒用,說了也白說,他還得在心裏笑話我假正經。

“田老板,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就幫幫我,把這事給徹底解決了吧!”武先生以為我被他那番話給打動了。

我笑著說:“就算我幫你,也得知道個原因,不然怎麽幫。”在心裏,我卻努力回憶著他曾經和我說過的那幾次怪異經曆,隱約覺得有些地方能串連起來,比如上次他說過,從我手裏請佛牌之前,開著殯葬車在鐵路口停下等火車經過,遇到他同學目擊說他副駕駛坐著死者,還低著頭,說“就快找到了”的話。而剛才講的這個事,也是在夢魘的時候發現死者在座位上找東西。

我認真思索,想起之前有位客戶是開長途大貨的,那車中以前死過人,是被前車主給害死的,所以有了陰氣,導致車裏總鬧鬼。所以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車裏有問題,二是武先生身上有問題。

掏出寶貝的五毒油項鏈,我在武先生肩膀處晃了幾晃,開始武先生還以為是我要給他什麽好東西,連忙伸手去接,被我用力撥開。發現五毒油項鏈墜略有加深,是介於淺黃和深黃之間的顏色。以顏色來判斷,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在武先生身上,要是他身上有什麽陰氣,能導致開車時經常吸引後廂板中躺著的死者,而出現一係列的靈異現象。

武先生問:“這是啥東西?作法呢嗎?”我告訴他,這東西叫五毒油,能檢測到附近的陰氣,你身上陰氣不重,說明問題很可能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那輛車。武先生眼中露出驚訝和羨慕的神色,伸手要抓項鏈,我連忙縮回手,把項鏈戴好,說這東西全世界僅此一份,再找都沒有。

看到武先生沮喪的神態,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那種96144的殯葬車,是你自己的,還是殯儀館借給你們的?”我問。

武先生說:“我們自己哪有,都是向殯儀館租借。他媽的,一個月光租金就要收我們大幾千,你說多黑心!”我差點沒笑出聲來,真是烏鴉落在牛背上。

我給他出了個主意,用排除法,想辦法將殯葬車和別人的換著開,要是以後再沒出事,那就說明是車有問題。剛說完,我立刻就後悔了,要真被我猜中,武先生成功地和別人換了車,以後再沒出過意外,那我還怎麽賺他的錢?

可惜藥房沒有後悔藥可賣,武先生如獲至寶,連聲說好好,他馬上想辦法,找個好借口跟殯儀館說換車。

兩天後,武先生給我發來短信:“車已經換了,我花錢托了館裏的領導才換成,要重新簽合同的,不過好在辦成了。”我沒回短信,心想最好問題出在武先生身上,這樣我的賺錢計劃還有希望。

一連二十幾天過去,我都要準備回泰國了,武先生那邊什麽動靜也沒有。我忍不住發短信給他詢問,武先生回複:“啥事也沒有,半夜獨自拉過好幾次屍體,田老板謝謝你啊。”

我恨得牙根發癢,真想找塊豆腐一頭碰死。不但沒賺到錢,也沒替我同學老胡出這口惡氣。不過轉念又想,社會上這麽多不正之風,每天幾乎都能遇到,就算宰了武先生一筆又能怎樣,他還不是會從那些死者家屬身上更多地撈回來。

坐在桌前,我看著牆上的日曆,正盤算哪天回泰國,武先生又給我發了條短信:“有個事忘了和你說,現在開我之前那輛出事車的司機好像也撞邪了,那天在殯儀館聊天和我說的,我把你名片給他,讓他直接找你。怎麽樣田老板,我夠意思吧,你要是賺錢了,得請我洗個狠澡。”

在沈陽“洗狠澡”的意思就是去洗浴中心尋找特殊服務,甚至叫雞。我說那要看有沒有賺頭了,如果隻賺幾百塊錢,還不夠你洗半個狠澡的。武先生回複:“沒關係,請吃飯也行,我不挑。對了,那家夥叫齊秦。還有,你和他見麵時,別提我托館領導換車的事,他知道這車以前是我開,要是問別的,你就說不知道。”

我心想,憑什麽請你吃飯?這原本是你自己的事,現在等於嫁禍給別人了,主意還是我出的,請吃飯的應該是你才對。但我懶得和他說,心想就算賺了錢,請不請你得我說了算。

幾天後,那個和台灣歌星同名的齊秦先生真給我打了電話,說是武先生的朋友,同在殯儀館工作的。我心想什麽工作,多半也和他一樣,都是名義上掛靠在殯儀館的黑心一條龍公司。他說了開殯葬車時遇到的事,基本和武先生的大同小異,無非是深夜拉死者,車上沒人押著,就會發生靈異事件。

“田老板,是老武讓我給你打電話的,他說從你手裏請過什麽能保平安的佛牌,挺管用,我也想谘詢谘詢。”齊先生說。

我問:“聽武大哥和我說了,你這輛車是殯儀館專門分配給你的嗎?”齊先生說是啊,上一輛車開得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麽館裏非得讓換車開。他在殯儀館工作兩年多,一直都是開之前那輛車。

聽了這話,我連忙問你是殯儀館的員工,還是和武先生一樣的個人合作關係。齊先生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咱館裏的正式職工。”我表示不相信,齊先生是個直性子,當即就說馬上給我拍工作證的照片看。

果然,掛斷電話不到五分鍾,我收到了他發來的彩信,兩張照片,還真是殯儀館的工作證,印章和鋼印都在,照片和名字也對,看來齊先生真是正規軍。

齊先生又打來電話,問我信不信,我說這回信了。齊先生哼了聲:“其實老武那種人,我們這些正式職工都特別煩。他們可他媽黑了,一條龍服務總給死者家屬加項目,幾百的骨灰盒敢賣幾千,人家就來罵我們殯儀館說是黑店。其實我們這些內部職工,出車一條龍根本不敢多要錢,怕投訴。可他們不怕,又不是正式職工,還有館裏罩著,黑鍋都我們背了!”

“多冤啊,我看你幹脆把編製給辭了,也像武哥那樣幹個體戶多好!”我笑著打趣。

齊先生說:“算了吧,他們也不好混日子,天天被罵不說,同行之間也總互相整。咱館裏殯葬車有六十多輛,其中十輛是包給老武那種人的,他們十個人互相誰都看誰不爽,老武因為心黑手黑,創收也多,所以館裏有活就願意多給他安排。”

聽他這麽說,我又學了不少知識,心想老百姓怎麽辨別這些96144的車到底是正式職工,還是外包戶?而且要怎麽處理這個事,是繼續賣給齊先生佛牌,還是怎麽辦?我在心裏打鼓,說實話真不希望看到武先生就此逃過這劫,很明顯,那輛車有問題,具體問題出在哪兒不知道,反正是誰開誰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