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頂上看著下麵一大片的人群圍堵著,我大口喘著粗氣,要不是有之前在廢城裏躲避怪行人的經驗,剛才就被圍住了。

下麵的人都已經變得喪心病狂,完全就一副喪屍的樣子,這到底怎麽回事?

我舉著鏡子,從鏡子裏麵看著下麵那群人,再看周圍的一切,甚至整個城市,都是廢墟般似的。

要不是這麵鏡子,我還真以為自己出來了,可自己卻還在一個偽裝著的廢城裏麵。

對了,那個白衣女人呢,這鏡子是她給我的。

她一定是在提醒我!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樓下那些怪行人的後麵占了一個女人,穿著白色長裙,乍一看還以為是瘋女人。

是她,錯不了,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可下麵那麽多怪行人,我要怎麽才能下去找她問個清楚,而且到現在為止我也沒跟她有任何溝通。

我下意識就用鏡子去照她,想看她在鏡子裏麵會不會也是怪行人的樣子,可鏡子剛移動過去她就不見了。

奇怪了,人呢?

我驚訝地看著剛才的地方,再看鏡子裏麵,都沒有那個白衣女人的影子了。

當我把鏡子對著自己,就看見一張慘白的臉從我肩膀後麵慢慢探了出來,我嚇得急忙回頭,鏡子差點掉在地上。

“你……”我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又被無限拉長了。

那女人低著頭抬眼鏡看著我,這動作看起來很詭異,嘴角也在笑著。

我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白光一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站在了街道上,不遠處有一堆怪行人在圍堵著什麽。

這,這不是我躲避的那棟大樓,下麵這些怪行人……

忽然我看到樓頂上有一個人影晃動著,似乎是在不斷探頭向下看,可天空莫名其妙的刺眼光線讓我看不真切。

直覺告訴我樓頂的那個人就是剛才的我,那現在的我又是怎麽回事?

不等我琢磨過來,我就發現自己可以自由行動了,而那些怪行人還在圍堵著那棟樓,上麵依舊有個人影在晃動。

跑,這是我腦子裏第一個產生的念頭。

我把鏡子收起來,一直在街道上跑著,看見人就避開走,最後卻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繁華的商業街上。

這條街我來過無數遍了,距離我家很近的步行街,周圍全是商店,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人竟然特別多。

看到這些人我就跟看到怪行人一樣,本打算躲著走,但實在沒有地方可以躲了,隻好低著頭盡量不去看周圍的人。

這樣一來,我就感覺到有好目光都在注意我,就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突然我肩膀被撞了一下,就被那人給拽住了:“喂,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

“不好意思。”我沒敢去看那人的眼睛,隻是小聲道歉。

那人也沒多說什麽,小聲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就這麽算了,可我注意力完全在提防那人上麵,往前走兩步就又撞到了人。

我連忙道歉,竟然接二連三地撞到別人,感覺自己就像是擠在了人堆當中。

無形中我感覺自己好像被包圍了,幻想著這些人忽然變成怪行人來把我圍住,那樣我豈不是無路可逃?

我用力推開旁邊的人,找到人縫中的空隙就奪路而逃,卻沒想到後麵有聲音在喊我:“喂,那邊是……”

“機動車道”四個字傳進我的耳朵裏已經晚了,我看到迎麵就過來一輛重型卡車。

卡車司機似乎是看到我才鳴笛,但我剛剛的力氣全部用來衝出人群,現在想要停住已經是極限了,再想躲開已經是不可能了。

糟了,死定了,這是我當時腦子裏冒出來的念頭。

同時剛剛那群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有的甚至尖叫出來,小孩子都被打人捂住了眼睛,不想讓他們看到即將到來的血腥一幕。

然而我的注意力卻全在白衣女人身上,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就站在人群前麵的。

頭發擋住了臉,這次我看不到她的容貌,那她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氣氛卻烙在我心裏,而且還聽到地沉沉的笑聲。

緊接著卡車撞在我身上猶如停格動畫,過程變成幾個片段,然後我承受著重力不知道飛到哪去了,眼前一片漆黑。

我知道我被車撞了,這一瞬間我竟然鬆了口氣。

可能是從一開始就繃緊了神經,從來沒有鬆懈過,在那個廢墟般的城市中更是這樣,天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掉。

現在好了,我是死定了,反而沒有死亡來臨時候的驚懼,可能是因為經曆過了吧,就不感覺有什麽了。

就像是考取大學或者證書,當得到了就會對別人說沒有那麽難,人們不總是會忘了過程中的艱辛,隻記得結果嘛。

被撞到這一下,我甚至還能感覺到力量傳遞在我身上,就這麽劃出一個拋物線,之前經曆的事情瞬間在我眼前飛快閃過。

根本看不清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我心裏卻知道,一件件事情就這麽被重新翻出來再撕碎,然後石沉大海。

滴答——

就跟一個水滴掉落在大海裏,我能感覺到自己摔在了地上又滾了兩圈,對我來說卻是蜻蜓點水一般的寧靜,沒有太多的雜音。

原來正在死亡是這麽優美的一種東西,隻是在人們的宣揚中太過可怕了一些,當我正在經曆的時候才清楚知道,完全就是另外一種體驗。

掉在地上,我隱約能夠感受到無數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後說著什麽,我卻根本聽不到了。

多麽奇妙的一種體驗,光憑感覺就能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麽,這讓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爽和愉悅,就好像把之前人生中所有不好的都拋棄了,留下的全是好的。

忽然有另外一種東西闖了進來,我一下子驚醒了很多,就聽到有個聲音在叫我的名字。

張小灑。

我左顧右盼,卻什麽都看不到,隻能聽到薇薇的聲音。

我的名字又被薇薇叫了一遍,還感覺到有人在晃動著我的肩膀和腦袋,應該就是薇薇了吧,可我現在不想動,一點都不想……

她怎麽忽然來了,我不是已經在幾個月前就死了嘛,怎麽她突然跑過來了?

緊接著我聽到了薇薇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一下子就引起了周圍人群的**,甚至我還聽到有人在小聲打電話報警。

平時聽到薇薇這麽哭喊我肯定會慌了神的,可現在我本應該難受,卻一副平淡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冷漠的人在看一件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這不是別人,這是我自己在死亡啊,我竟然還能這麽平淡。

然後救護車來了,醫護人員把我從薇薇懷裏分隔開,讓我躺在了冰涼的擔架上,把薇薇完全隔絕在了車外麵。

後來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似乎又聽見過有人在我身邊走動,然後就是薇薇小聲叫我的名字,可我隻想要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似乎時間已經不存在我概念中了。

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當中,周圍有不斷收縮的四麵牆,頭頂有一個光點,最後消失不見。

怎麽回事,我怎麽又回到這裏了?

當我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腦子裏就冒出了這麽一個念頭,然後就是整個人什麽東西拽了一下。

就跟從懸崖上墜下來一樣,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摔死,可這種感覺變得越來越輕微,之後就跟靈魂附體一樣,感覺自己要醒過來了。

我劇烈抖了一下,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就跟做了一個噩夢被嚇醒了一樣,但並沒有發出任何害怕的叫聲。

眼皮很沉,我隻是活動了一下手指,睡意卻忽然席卷過來,讓我又很想再睡過去。

“小灑。”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了進來。

這聲音就跟在我腦袋上澆了一盆涼水似的,讓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嚐試著睜開眼睛的同時就含含糊糊叫了一聲:“媽。”

可我嗓子太幹了,這個字眼中走音,而且撕裂得嗓子生疼。

“水……”我感覺再不喝水就要渴死了。

緊接著就有甘甜的**順著我嘴唇慢慢留下來,我活動著喉結慢慢咽下去,這才感覺自己靈魂歸位,完全活過來了一樣。

喝了一點水感覺很甜很甜,但我眼皮還是很沉。

“小灑,別睡著了。”老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並不想說話,或者說根本沒有力氣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來我點頭了。

沒有睡著,我就這麽閉著眼睛躺著,感覺生機在我身體裏一點點的蘇醒著。

雖然感覺身體很累,但我腦子是清楚的,我能聞到消毒水的味道散發在周圍,大概是在醫院裏吧,我不是剛經曆了一場車禍嘛。

沒過多久我就聽見周圍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好幾個人走了進來,不知道笑聲跟老媽說了什麽,老媽也沒有絲毫阻滯,就都讓他們站在了我身邊。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種雜亂的腳步聲和有人站在床邊看著我的感覺……

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