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你看這個。”

隔日一早,指揮中心,王冰調出一段監控給陶月月觀看。

畫麵中那三個小夥坐在飯店裏吃東西,隻見許樂頻頻地抬頭望向監控鏡頭,突然和同伴說了幾句話,然後站起來就走了。

王冰說:“許樂是自己跑掉的,就在警察趕到之前……不知道他對這兩人說了些什麽。”

陶月月說:“說什麽不重要,我認為他在拿張超和何康當炮灰,許樂看上去比這倆要聰明些。”

這時方野的電話打進來,說審訊要開始了,於是王冰切到市局那裏的畫麵,畫麵中出現張超坐在審訊室內,前麵坐著一男一女兩名警察,聲音也清晰可聞。

這三人連續殺害四人,性質這麽惡劣,已經稱得上大案了,所以被扔進拘留室晾了一宿,隔日一早才正式開始詢問。

審訊員先詢問了張超的基本情況,然後拿出幾樣關鍵證物,說:“我們在死者李四海身上發現了你的指紋,帶著李四海DNA的凶器也在你包裏找到了,並且上麵有你的指紋,證據確鑿,無可辯駁,說說你為什麽殺人吧?”

張超低著頭,遲遲不語,審訊員說:“你們做的事情罪大惡極,這是你換取法律寬容的最後機會,建議你不要不知好歹!”

在審訊員嚴厲地恫嚇下,張超突然哭了,哭得稀裏嘩啦,使勁用戴著手銬的雙手揉臉,看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達到極限,不久前還是一個坐在電腦前,喝著可樂吃著薯片打遊戲的宅男,突然之間變成階下囚,未來隻剩下一片灰暗,他到底還是有一個少年,內心已經一潰千裏。

等他哭夠了,審訊員語重心長地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想想你父母辛苦把你養大,你卻做這樣的事情,白發人送黑發人,世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

張超突然抬起淚眼說:“他們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呢?”

“你說這種話很不責任,他們給了你生命,可是你毫不珍惜。”

剛才還在失聲慟哭的張超突然露出一絲無所畏懼的笑容,“擅自把我生下來就是一種自私,他們以為給了我這個,給了我那個,其實他們隻是粗暴地把我扔在這個世界上,讓我自生自滅……”

審訊員打斷他說:“張超,你說這種話有良心嗎?想想你父母今年多大,你父親已經快六十了,還在掙錢養家,養你這個啃老族,他容易嗎?”

陶月月吐槽說:“這位審訊員有點固執啊,專挑會激起對方心理防禦的話來說。”

王冰也是苦笑,“可能這種大而化之的話,不經過大腦就會說出來吧!”

張超就好像受到刺激的蝸牛,突然低著頭不說話,審訊員斥責他的無恥、不孝、自私,張超根本無動於衷。

審訊就這樣暫告一段落,陶月月立馬掛個電話到市局,說:“我們申請參與審訊。”

那邊的隊長說:“可以可以,案子是你們跟的,可能還是你們對他們更了解些,現在這兩個人都沒撂呢!”

陶月月說:“馬上過來。”

二人收拾一下,出門打車來到市局,審訊室已經擠滿警察,大案的告破牽動著所有人的心,陶月月和方野準備進去審訊,隊長說:“那個,陶警官,你就這樣進去嗎?”

陶月月看看自己,還穿著便裝,她覺得穿不穿警服無所謂的,說:“我是親手逮捕他的人,他應該還是畏懼我的吧!”

隊長說:“這家夥看著軟,其實硬得很,你們得注意策略。”

“放心吧,一定會撬開他的嘴。”

進去的時候,方野小聲叮囑說:“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許樂的下落,他們有沒有什麽藏身點之類的,你知道那周圍已經搜遍了,都沒找到許樂。”

陶月月點點頭。

距離之前的審訊結束已經過去兩小時,張超一直垂頭喪氣地坐著,聽見有人進來,隻是稍微抬頭瞄了一眼,陶月月說:“我們又見麵了。”

張超看了她一眼,說:“我根本不認識你們,不用跟我套近乎。”

陶月月說:“連我這個嬌小的女生都打不過,卻能殺掉李四海那樣的壯漢,怎麽殺的?”

張超不理睬,陶月月繼續說:“看來你是真的喜歡玩遊戲,跑路都不忘記把遊戲交給代練。”

張超還是不說話,陶月月又說:“李四海當年怎麽欺負你的?”

外麵的人在擔心,說“陶警官到底行不行”、“一點氣勢也沒有,怎麽震懾嫌疑人”。

陶月月還在單方麵地試探,“李四海一定把你欺負得很慘,所以你才會這麽恨他吧?捅了幾刀呀?其實我們都知道案發經過,我們不是要什麽口供,隻是想聽聽,你到底怎麽想的。”

張超突然流下眼淚,“知道我怎麽想的又怎麽樣?我不過是一個被遺棄的人。”

“被誰遺棄,你認為是父母嗎?我認為是你自己。”

“你知道我們叫什麽嗎?”

“什麽?”

“我們給自己取名叫作‘棄子團’,我們三個人,都是同病相憐,有一個不負責任的家庭。”

“我也是孤兒,我的童年過得一樣糟糕,就算我被人嫌棄、被人欺負的時候,我腦海中也沒浮現過一個這樣扭曲的答案——去殺人!”

“……”

“你不過在自暴自棄罷了,這世上比你慘的人很多。父母決定了你的童年,但你也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

張超激動起來,“我這樣的廢柴能做什麽呢!?你們就會說一些大話空話,因為你們體會不了這種痛苦。”

陶月月輕描淡寫地說:“我知道你是個易怒易衝動的人,你之前想去殺那個傷害過你的女孩,結果又放棄,把目標換成了李四海。李四海以前欺負過你,但你真的想殺他,為這個人賭上自己的性命?我覺得你不想,但是形勢所迫,你恨很多人,可又不是很恨,你終究恨的還是自己。”

張超翕動著鼻孔,“我恨我自己,我恨我這垃圾一樣的人生,跟父母之前無窮無盡的爭吵,不願意去努力,也沒有動力,就算出人頭地也不過是去當韭菜,這個社會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叢林,成功的人從起點就成功了,失敗的人一輩子隻有失敗,一切都是這麽的毫無意義。你知道我早就想過自殺,現在,我犯了這樣的罪,我知道肯定是死刑,我不在乎,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殺。”

陶月月惡毒一笑,“可是你們三個好兄弟好像沒有一起死呀,許樂拋棄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