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望塵看著薔薇手上縮成一小團, 手裏還拿著小杯子的小人,又好笑,又心疼。
阿梨一直拿著杯子嗎?那是不是也很想他。藺望塵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很想伸手把小妖怪拿過來, 和她貼貼臉。可他知道, 她這樣, 是還沒過勁兒。
可她總這麽逃避著也不是個辦法。藺望塵想了想, 他把手指頭勾著的小小包袱遞過去:“阿梨, 給你。”
小梨花抱著腦袋趴在那裏一動不動,就當沒聽見。
她不動, 藺望塵也不動,手就一直在那舉著, 兩人無聲僵持。
薔薇伸手想接過去,可藺望塵卻快速把手往後一撤,躲開了。
薔薇忍不住又要翻白眼。得,她就是個多餘的人。
阿梨那句小曲是怎麽唱的來著, 哦, 對, 她不該在馬車裏, 她該在馬車底。
薔薇把手縮回去, 藺望塵又把小包袱遞過來, 就那麽垂眸看著小妖怪, 靜靜等著。
薔薇不知道這一大一小在這較什麽勁兒,她無奈至極, 伸手輕輕戳戳小梨花的腰。
小梨花癢死了, 哎呦一聲坐起來,對著薔薇怒目而視:“姐姐你幹嘛?”
熊孩子, 就知道窩裏橫。薔薇真想一巴掌拍死她,可眼下太子在這虎視眈眈看著,她哪裏敢。
她指指藺望塵:“你家殿下給你東西呢。”
藺望塵借機把小包袱往前送了送,遞到小梨花麵前。
小梨花把身子轉過去一點,做出一番不想看的樣子,可心裏好奇死了,小腦袋微微偏著。
好在太子夠貼心,也不用小梨花問,直接解釋:“這是我新給你做的裙子,你有空試試,若不合適,我再改。”
小梨花很想看看新做的小裙子是什麽樣,可一想他隻把她當妹妹,而她越陷越深,到最後還不能在一起,那她不是要難受死了。
長痛不如短痛,所以,這裙子她不能要。從今往後,他親手做的東西她都不要了。
小梨花低垂著小腦袋,就那麽側著身子,小手把他手指上勾著的小小包袱往後推了推:“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藺望塵靜靜看著那別別扭扭的小人,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這太小了,我拿回去也穿不了。”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小梨花心痛死了,可她態度依然堅決,說完還在薔薇手心裏挪了挪,背對著他。
藺望塵微微偏頭打量小妖怪那張小臉,見她眼淚吧嚓又要哭,知道她舍不得。
他沉默一會兒,站直身體,咳嗽了兩聲,歎了口氣,又開始咳:“這是我花一下晌午時間,專門,咳咳,給阿梨做的,既然阿梨不要,咳咳咳,那就毀了吧。”
小梨花正琢磨著殿下好好的怎麽又咳嗽起來了,難道是累的,正想回頭看一眼,就聽他說要把小裙子都毀了。
她又氣又急,一下站起來,兩隻小手叉腰:“你辛辛苦苦縫的,毀了幹嘛。”
藺望塵一手勾著小包袱,一手捂著心口咳得撕心裂肺:“阿梨不要,咳咳咳,留著也無用。”
說著,捂著心口的手抬起來,掐了個訣,手指上燃起一簇赤色小火苗,就要去燒另一隻手上拿過來的小包袱。
“不要燒,我要還不行嘛。”小梨花氣死了,把小杯子放在薔薇手上。
隨後蹭地一下蹦到太子手上,把小包袱從他手指上扯下來,抱著跳回薔薇手上,一屁股坐下去,背對著藺望塵,在那生悶氣,凶巴巴的:“自己有病不知道多休息,縫那麽多幹嘛。”
阿梨果然還是心疼他的。
藺望塵心中高興,捂著胸口又咳了兩聲:“我知道了,以後注意。”
小梨花哼了一聲:“這是最後一回,以後我不會再要了,你不要再做了。”
藺望塵沒說話,嘴角卻瘋狂上揚。
薔薇靜靜看著這一幕幕,不停地翻白眼,眼珠子都快翻掉了。
堂堂一個太子,總裝病,也好意思。
蠢東西,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
小梨花生了會兒氣,見薔薇仰頭望天,她不滿道:“姐姐,你幹嘛像個木頭樁子,不是說要出門嘛?”
“嘿,你個蠢東西。”薔薇伸出一根手指,把小梨花戳倒,“我這不是給你當架子呢嘛,還罵我木頭樁子,你有沒有點良心。”說著抬腳往外走。
小梨花心虛,哼了一聲,撿起她的小杯子,往包袱裏塞,借機會往裏瞅了瞅,見到那一摞小花裙,她的嘴角慢慢翹了起來。
擦身過的一瞬間,藺望塵眼見,捕捉到了那抹笑意,也跟著笑了。
看吧,阿梨還是喜歡的,他沒有白做,等回頭他把那些剩下的布料都做完,說不定阿梨就會理他了。
藺望塵回手給兩個房間設好結界,在薔薇後頭幾步遠跟著。
三人出了客棧,來到街上。
月明星稀,夜色深沉,整個故鄣縣城的大街小巷全都靜悄悄的。
城裏接二連三丟孩子,這麽久了,一個孩子沒找回來,凶手也一直抓不到。
衙門那頭絲毫沒有進展,隻說是個鳥妖,讓大家到了晚上趕緊回家把孩子看好,千萬別出來閑逛。
如今整個城裏人心惶惶,一到晚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外頭見不到一個行人。
小梨花也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想著待會兒妖怪來了,興許要打架,她把小包袱的兩條帶子拆開,往自己身上一背,打了個結。
裏麵的小杯子硌著她背,她又回手去掏。
見手上的小人忙忙叨叨,薔薇不解,“那麽點個小包袱,你給我,我揣荷包裏多簡單,費事還得背著它。”
“不要,我自己背著。”小梨花當即拒絕。
薔薇姐姐大大咧咧,萬一給她弄丟了怎麽辦。殿下為了做這幾件裙子,都累犯病了,她要珍惜他的勞動成果。
薔薇看小梨花那寶貝樣,嫌棄地嘖了一聲,“隨你,我還不願給你拿呢。”
小梨花把杯子換了個地方,扯了扯包袱背好,做好隨時參加戰鬥的準備。
藺望塵一直走在薔薇兩步外,視線卻一直落在她手上的小妖怪身上,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偏頭笑了笑。
幾人沿著街一直走一直走,小梨花納悶問薔薇:“就這麽走嗎?”
薔薇看一眼藺望塵:“我哪知道。”
藺望塵知道,雖然阿梨是看著薔薇在說話,可這話是問他的,便主動接了話過來:“先逛一逛再說。”
“哦。”小梨花小聲應了句,又問:“那你要的孩子的頭發帶了嗎?”
藺望塵點頭:“帶了。”
小梨花又哦了一聲,想到他剛才又犯病了,特意交代一聲:“你待會兒別離我們太遠,免得又咳嗽。”
藺望塵語帶笑意:“我聽阿梨的。”
見兩人還聊起來了,薔薇把小梨花舉到麵前,憋著笑輕聲調侃:“嘖嘖,這麽快就說上話了,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打算理他了呢。”
見薔薇都不避著太子就在這說,小梨花下意識看了一眼太子,就見他果然在笑。
小梨花惱羞成怒,抬起兩隻小手就去掐薔薇的臉,小小聲罵她:“要你多管閑事。”
薔薇把小梨花從臉上薅下來,笑著戳她:“你是我養大的,我怎麽不能管。”
小梨花又去踩她手:“那也不要你管。”
小腳丫不痛不癢踩幾腳,薔薇都當她沒踩:“我就管,就管。”
兩姐妹你戳我一下,我踩你一腳,打鬧起來,藺望塵在一旁看得有趣,臉上一直掛著笑。
幾人又走了一會兒,路過一處巷子口,藺望塵笑意一淡,低聲說:“這裏有妖氣。”
二人一聽,忙安靜下來,四下裏張望,卻沒見人影。
藺望塵拿出那兩根孩子的頭發來,伸手掐訣,口中念咒,隨後一拋,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就落在地上。
若不是神情呆滯,眼中無神,簡直跟真人一模一樣。
小梨花見過太子做傀儡的本事,可薔薇沒見過,好一番震驚,低聲跟小梨花說道:“你家道長真的很厲害的。”
小梨花偷偷瞅了一眼還在給傀儡施法的太子,有些得意地說:“那當然。”
那可是她小梨花喜歡的人呢。
可得意完,小梨花才反應過來,薔薇姐姐說的是“你家道長”。
可以後,殿下就不再是她家道長了。
哎,心難受,堵得慌。
算了,先不想了,先捉妖吧。
小梨花晃了下小腦袋,甩掉那一團亂麻。
她看向太子,就見他已經對那傀儡施法完畢,一揮手:“去吧。”
那傀儡就像有意識一般,抬腳往巷子深處走去。
明知道那孩子是個假人,是個傀儡,可小梨花看著那小背影朝著黑漆漆的巷子走去,心中還是難免緊張,一直盯著。
三人也不往裏走,就站在巷子口的暗影處,靜靜看著。
傀儡小孩越走越遠,很快隱身在黑暗中。
小梨花看不見了,心裏著急,用小氣聲問:“看不見了,怎麽辦?”
藺望塵走近了些,低聲安慰:“阿梨莫怕,我看得見。”
話音剛落,就聽裏頭傳來撕扯啃噬的聲音,緊接著,呸呸幾聲,一道粗噶的男聲響起:“假的。”
那聲音聽得小梨花頭皮一陣陣發麻,扶著薔薇的手指站起來,“是它嗎,它在吃傀儡?”
還不待藺望塵回答,一道黑乎乎的碩大影子,從黑暗中快速飛了出來,兩隻黑漆漆的利爪還拎著那撕成兩半的傀儡在地上拖。
這幅場麵著實駭人,嚇得小梨花心一抖,再也顧不上失戀不失戀,憑著本能,嗖一下蹦起來,撲到一旁站著的藺望塵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