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信行動不便,整條腿已經血流不止了,晁佑瞄了幾眼,勸說他道:“箕水豹,沒有必要硬扛,再拖下去你的腿就廢了。”
“你是在開玩笑嗎?這種時候,誰還在乎一條腿,把我當傻子嗎?”
晁佑眉頭緊鎖,眼神向四周瞟著:“既然如此,你也別說我欺負老弱病殘!”
鮑信露出陰鷙的微笑:“東張西望,是在等援軍嗎?說到底,你還是怕了……”
“不必用激將法,這種老掉牙的招式,三歲小孩都騙不過了!”晁佑往後退了幾步,從爬到高牆之上的樹上麵,折下一根不粗不細的枝。
晁佑低吼一聲:“箕水豹!我已經勸你無數次了,哪怕你不投降,現在逃走也算來得及!江左,我是不會讓你帶走的,你別做夢了!”
“小子,為了別人,不值得!你怎麽知道我有沒有留了後手呢。”
“什麽意思?”
鮑信搖搖頭:“沒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太年輕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值得你無條件地為之拚命,除了你自己。”
“那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為了我自己呢?”
二人陷入短暫的緘默,鮑信哈哈大笑:“你的樣子,像極了一位故人,尤其是那雙眼睛!”
晁佑冷笑一聲:“我對你的故人不感興趣,也很遺憾我居然跟他很像,老家夥,你死板的樣子真的很讓人苦惱,說是非死不可也不為過了。”
“既然如此,為何還不動手?”
“當然要動手,我覺得我已經仁至義盡,對你這樣的亡命徒來說,我說的那些都是廢話。”
“沒錯,你說對了!”鮑信從腰間拔出一根煙霧彈,讓晁佑大吃一驚。
刷……
煙霧升騰而起,借由風力,滾滾的煙塵不但掩蓋住了鮑信,還把晁佑困在了裏麵。
鮑信卻沒有直接逃離,而是拖著一條廢腿,拔刀刺向晁佑,晁佑在煙霧中迷失方向,也看不見周圍的任何東西,待到刀尖刺來的時候,已經是為時已晚。
嚓……
晁佑抬手抵擋,被狠狠地劃了一個傷疤,鮑信揮動刀柄,收回刀後急忙向後退,但是晁佑不會再次失誤了,一拳砸了下去,直接將鮑信的那條傷腿砸斷。
骨裂聲在安靜的夜晚裏是那麽清晰,鮑信撲通一下趴在了高牆之上,摔得灰頭土臉,吐出一大口血,混合著泥土,狼狽不堪。
晁佑也疼得齜牙咧嘴,胳膊上那個傷口在滴血,所幸的是,劃傷的是左手,不耽誤晁佑拿著樹枝的右手。
“箕水豹!”晁佑大吼一聲,便聽到了鮑信不絕於耳的大笑。
“哈哈哈哈,小子,後悔了嗎?沒想到我會鬧出這麽一出吧。”
“老東西,去死吧!”晁佑狠狠地踢出一腳,將鮑信踢翻了一麵,叮叮咣咣地一頓亂撞,徑直摔下高牆,趴在了診所亂七八糟的土堆上。
鮑信的傷口沾上了灰塵,眼睛裏也被掀進了沙石,不停地向外嘔血的他,將整個地麵都染透了紅。
寧夏尋找了半天,終於趕到,一眼看見的即是晁佑拖著一條血淋淋的手臂,掐著鮑信的脖子,把他按在牆上。
“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了!”晁佑低吼著。
鮑信眯縫著眼睛,重重地咳嗽著:“事到如今,還不肯透露你的真麵目嗎……”
晁佑怒目圓睜,不再說話。
鮑信顫抖著舉起胳膊,抬手擋住晁佑的下半邊臉,突然哈哈大笑:“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寧夏立馬衝了過來,看見晁佑的傷勢,再看已經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鮑信,發生了什麽一眼便可看出。
寧夏關切道:“沒事吧……”
晁佑搖搖頭:“沒事……”
鮑信渾渾噩噩地癱在地上,眼前散發著霧氣,耳邊嗡嗡地鬧著,腦海裏鋪開一幕幕過去的畫麵。
“我的確是個窮凶極惡的人,但我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他們真的那麽高尚,又怎麽會讓我趁虛而入。”
“我一輩子,浪跡江湖,刀頭舔血,為了追尋我心中的最高理想,奮戰至今,確如他們所說,我本可以捧著人命堆砌起來的聚寶盆,可我卻選擇走到了青天白日之下。”
“無所謂了……早有預料了,如果人生這趟有去無回的輪渡,我要提前下去了,那麽就讓我下地獄吧,讓我在牛頭馬麵和十殿閻羅麵前,好好地吹噓一下!”
“哈哈哈哈!”
“到現在你還笑得出來嗎?”寧夏質問著鮑信。
鮑信已經幾乎沒力氣說話了,但是仍然能以一個詭異的目光盯著晁佑,張開嘴做出一個嘴型。
寧夏疑惑地看向晁佑,再去看鮑信的嘴型,沒有等到什麽,鮑信閉上了眼睛,頭重重地垂了下去。
寧夏伸手去感受鮑信的鼻息。
“死了!”寧夏不可思議地看著鮑信的屍體,晁佑也很詫異:“這就死了?這麽突然?”
在遠處的一座矮樓的樓頂之上,方銘華身著一件風衣,在大風的吹動下,如同暗夜裏的一隻蝙蝠,拍打著翅膀。
目睹了鮑信的死,方銘華單膝跪地,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輕輕一拜:“老頭,你辛苦了,既然你沒做到的事情,就讓我替你完成吧。”
方銘華瞄著晁佑和寧夏的位置,再朝診所的方向看過去,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
“別看了,下麵都是警察,沒機會的。”
方銘華轉過身去,不知何時,盧瀟瀟就坐在樓頂的水箱上看著他,看樣子已經來了許久。
“你不是已經走了嗎,還回來幹什麽?”方銘華疑惑。
盧瀟瀟擺弄著自己的手指甲:“勸你別做傻事,順便看看日出。”
方銘華不服不忿:“我還用得著你來勸?我記得我之前就說過,管好你自己,少來管我的事。”
盧瀟瀟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一意孤行,我是不會強留你的,但是你知道上一個不聽勸,固執己見而堅持出手的人的結果嗎?”
方銘華和盧瀟瀟互相盯著彼此,盧瀟瀟眺望遠處:“大叔他,本可以不用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