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醒來時身處家中。我知道,一定是季楠將我送回來了,嘴邊還殘留著迷藥的味道。不知道我在家中昏睡了多久,睜開眼那一瞬間,仍然恍如夢境,那些畫麵好像隻是一場虛幻,好像我的阿良還是阿良,他正在去外地的飛機上……

但我清楚,這都是我的一相情願罷了。

我突然有點兒抓狂,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愣便奪門而出。我沒有報警,隻是狂奔到小區門口,匆匆攔下一輛車,焦急地指揮司機向遠郊駛去。此時,我的腦袋一直不受控製,瘋狂地胡思亂想,瘋狂地回憶著以前的種種。

我越想越害怕,因為還懷抱一絲希冀,找到了許多真真切切的證據。

比如,季楠。比如,阿良。

回想起來,這三年裏,季楠每月都會犯一次病,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得了什麽病,還是一天夜裏,無意中發現他一個人躲在廁所中,蜷縮成團,痛苦呻吟。我很害怕,要帶他去醫院檢查,可他冷汗涔涔地對我笑,說沒什麽大礙,不過是吃壞了肚子。

現在想來,我太容易上當受騙了。

那或許就是良人酒的並發症。

如季楠所說,改變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想象一下,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要變得相似,骨頭、血肉,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要完全變化,每一次骨頭的變化,每一次內髒的變化,每一次皮膚的變化,或許都像沒有打麻藥的手術吧。

那種感覺,想想就是痛不欲生的。

而阿良,我真的打死也想不到,他居然會這麽做。這是最讓我痛心的,我腦海中可以清晰地複製出當時的畫麵,當他麵對絕症,麵對季楠的提議,麵對那個四四方方、冰冰涼涼的玻璃容器,麵對死亡和重生,麵對我……

他又是如何艱難地作出了那個決定。

我實在不敢想下去了,眼淚已奪眶而出,哭得好丟人。有人說,一個女人這輩子能遇見一個真心愛你、可以為你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男人,就是最大的幸福,我卻遇見了兩個。可不知為什麽,我接受不了現狀,這一切像一場噩夢。

我擦了把眼淚,催促司機:“師傅,麻煩你開快一點兒!”

司機沒說話,很悠閑地隨手打開了收音機。我正要發火,裏麵的新聞讓我呆住了。播音員用標準的普通話播報一則時事新聞:“今天上午,十一點左右,我市遠郊一處別墅區發生火災,小區內一幢別墅突然燃起大火……”

後麵的話我的耳朵選擇性地封閉了,我忽然想到季楠最後說的那句話——是時候了斷這一切了。

“快一點兒!”我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當司機帶我來到別墅區時,大門口已停了不少警車,遠遠望去,可以看到紅色的消防車,還有濃黑的煙霧衝天而上。我跌跌撞撞地從車裏爬出來,想要飛奔過去,雙腿卻很軟,等我跑到房子麵前,大火還沒撲滅。

警戒圈外,圍攏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我想衝進去,可沒有人理會我的哭喊。

天上突然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的,像有個女人和我一樣,在天空上大聲哭喊。這場雨來得已經晚了,火勢完全撲滅後,房子幾乎坍陷,殘垣斷壁間充斥著刺鼻的焦味,大家散去,隻剩下我一個人頹然地坐在地上。

有消防員不停地在廢墟裏尋找什麽,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屍體。

我望著麵前頹敗的房子,彼時的記憶湧上腦海。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母校時季楠說過的話,他說那時候他第一眼就喜歡上我了,他說那時候他總是在打籃球時偷偷看我,他說他想一輩子在我身邊……

然而無論怎樣,我都想不起季楠的模樣,在眼前飄來**去的,總是阿良的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