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打開建文家雜物室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昏暗的雜物室內,飄來一股股的臭味,裏麵散亂地碼放著幾十具女屍。由於南沙溫度寒冷,屍體並沒有腐爛,隻是有些被老鼠啃噬得讓人惡心。警察們一具具地搬運屍體時,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恐怖,這幾十具女屍居然都是同一個人。

我一直縮在警車中冷眼旁觀,因為隻有我知道真相。

不過,我不再驚訝了。

我的心似乎已經死了,唯一可怕的隻有那個夜晚。畫麵在腦海中不停翻轉,建文的傾述,建文的眼淚,建文的瘋狂。他在我麵前不停地親吻著芳芳,又在我麵前舉起刀子,狠狠刺進芳芳的胸膛,不停地愛著,不停地恨著。

所以,當建文將利刃刺進自己的胸膛時,我反而釋然了。

死對於建文來說,或許是真正的解脫。沒有哪個人能承受摯愛的背叛,更沒有哪個人能放掉心中的愛人。正如人們常說,當你越愛這個人時,也就越恨這個人,如果你一點兒也不恨他,那證明你一點兒也不愛他。建文於芳芳,是極致的愛與極致的恨。

撕心裂肺的滋生,隻有建文自己清楚有多痛苦,那種重見愛人的喜悅,隻有建文自己明白有多興奮,那種回憶往事的不堪,隻有建文自己懂得有多厭惡。他已將自己搞瘋了,在愛與恨的邊緣,掙紮折磨,隻有死亡可以終結一切。

所以,當所有人驚詫不解時,我很理解建文。

直到許多天後,我才找到了自己的誤區,死亡或許並非一種解脫,如同死去的芳芳,照樣存活於建文體內,如同死去的建文,依舊存活於我的體內。是的,我忘不掉建文,從見他第一眼起,已經根植於內心深處。

雖然一切並非我想要的結果,但我確實需要懺悔。

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騙了所有人。

建文是我的最愛,從大學相識到畢業後,我一直苦苦地尋找他。慶幸的是,由於我的獵頭工作,很輕鬆就得到了建文的資料。我很興奮,我想盡一切辦法接近他,不惜搬來南沙與他為鄰,但我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結婚了。

當看到芳芳時,我很失落。

失落之後,是無邊的憤怒。我記恨這個女人,我不想看到她和建文在一起。我決定拆散他們。我的手段幼稚而卑劣。沒錯,那張照片是我故意落在建文家的。我發誓,我並非惡毒到要置芳芳於死地,隻是想挑起矛盾,導致他們分手而已。

我太不了解芳芳了,不了解她的倔強,更不了解她對建文的愛。

如今回憶起來,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仍舊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因為這張合成照片,建文和芳芳一定吵得很凶,愛與信任在一瞬間消散,芳芳應該傷心至極吧。我已理解她的死亡,那是對愛人忠貞不屈的一種表現。

芳芳寧願死,也不願意建文去恨她。其實,她比建文愛得更深。

這是我的失誤,更是我的罪過。我已無法彌補。

當那夜胸口巨疼來臨時,我突然興奮起來。我看著那團肉團從我的胸口擠出,逐漸成形,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感受著愛與恨、痛與歡樂。直到疼痛之後,我緊緊摟住眼前的男人,竟然有一種變態的滿足感,因為此時此刻我擁有了。

不管擁有的是真是假,是人還是一隻妖怪。

突然,我又想起建文的話——內人。也許內人真的存在,他或者她長長久久寄居於你身體之內,像一塊與生俱來的肉,緊緊相連。沒有人能分開你們,因為沒有人能分開你們的愛與恨。就如同芳芳於建文、建文於我。

從今以後,我將永遠承受這塊血肉,在建文離開和重生的那一天、那一分、那一秒。

每天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