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我和阿麗婆婆認識已有一年多了,但我們並不是很熟悉,我唯一清楚的僅僅是她的年齡和性別。阿麗婆婆今年八十一歲了,獨自生活在遠離市區的荒僻之地,好在,身體一直很健康,獨自一人生活還算順利。
記得我剛剛做暑期工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上上簽溫泉旅店。
當時,我覺得在這樣一個荒僻之地開設旅店,實在是愚蠢得很。事實也證明,這裏的生意相當不好,猜測一下,說不定我是第一個入住的客人。但這家旅店並非我想象的簡陋不堪,相反,內部設施非常齊全,且裝修得古色古香。
不過,最讓我驚訝的還是阿麗婆婆。
那一次,是我們為數不多的促膝長談。大概是真的很久沒有客人,也很久沒有和他人說過話了吧,阿麗婆婆對我說了很多往事,更多的還是這家旅店的曆史。她告訴我,這家旅店是她家祖傳下來的,已經曆經幾百年了。
這麽多年以來,旅店的主人從她的外婆、媽媽,一代一代傳下來,從未間斷過。
那一次,阿麗婆婆講了很多旅店的古老傳說,但我對這些並不感興趣。相對這家旅店而言,我更喜歡這裏的真實景物。憑良心講,這個地方非常舒適。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次之後,我便經常帶旅客來這裏居住,幫助阿麗婆婆增加一些收入。
我的好心並沒有得到什麽回報,自從那次之後,阿麗婆婆便變回了老樣子,對待我一點兒也不像朋友,永遠都是一副生意人的模樣,好像不大願意再和任何人有過於親密的關係。不過,獨居的老人可能多少都有這種冷漠的性格吧。
我並不在意。
相反,我很佩服阿麗婆婆。
佩服的原因,若是說出來大概沒幾個人會相信——阿麗婆婆是個盲人。
可想而知,在大城市生活的盲人已很難自顧了,更何況是阿麗婆婆這種生活在郊區的獨居老人。想一個人生活,吃穿住行都是相當麻煩和費力的事。但阿麗婆婆把旅店打理得非常幹淨。按照她的話說——我在這裏活了八十多年了,就是瞎了,也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裏。
後來,我曾經仔仔細細地揣摩過阿麗婆婆的這句話。
也許,她說得對,這世界上,有時候,你看得清楚的東西還不如你看不見的東西熟悉。
正如同我預料的一樣,在班車到達上上簽溫泉旅店後,這裏依舊空****的,沒有一個客人。阿麗婆婆正在走廊下捧著一杯熱茶,安心地抿著。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她抬起頭來,望向了大門口。我正招呼客人們下車。
我一邊招呼客人下車,一邊回頭對阿麗婆婆說:“婆婆,這次有六個客人。”
阿麗婆婆還是老樣子,客客氣氣地對我鞠了一躬,很禮貌地說道:“謝謝你了,康城。”
我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開始拿著名冊點名,確認客人一一到齊。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那個單身男生的姓名——武信。確認一切後,我帶著大家進入了旅店。大家很喜歡這裏,雖然長途跋涉,但見到幹淨整潔的環境後,還是覺得不虛此行。
不過,阿麗婆婆好像有些不高興。
她站在走廊裏,並沒有急於為大家準備客房,而是久久地發著呆,表情相當凝重。
忘記說了,由於是盲人,阿麗婆婆常年佩戴墨鏡。當然,這樣做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時髦,而是為了不讓人恐懼。我曾經見過她不戴墨鏡的樣子,那真是非常恐怖。之所以恐怖,是因為她和普通盲人不同,普通盲人雖然看不見,但眼睛還是有的。
而阿麗婆婆的眼眶中沒有眼球,像兩個黑魆魆的黑洞一般。
阿麗婆婆曾經告訴我,她從生下來就是如此,是天生的殘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