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溫繁在看守所呆的第十天,終於有人來看她。
探監室內坐著的女人保養極好,已經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像三十出頭,一身煙青旗袍,華貴氣質怎麽看怎麽和看守所的陰鬱沉悶格格不入。
隔著玻璃,溫繁淺淺一笑:“謝夫人,中午好——吃了嗎?”
甚至有些輕鬆的語氣讓沈意如臉色更加不好看。
她將一份報告單拍到溫繁眼前,冷冷問:“這是你寄過來的?”
溫繁掃了一眼,黑紙白字的“確認妊娠反應”映入眼底,她笑意更甚,點了點頭:“當然,若是謝夫人不相信,也可以帶我再去做一次檢查就是了。”
沈意如重重一拍桌子,氣得渾身發抖:“你不要天真地以為你懷孕了,宋家就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溫繁對一切難聽的咒罵照單全收,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五天前,謝家大少爺的未婚妻宋寧煙出了車禍,一點小傷還是被送去醫院,而肇事者溫繁,當場就被抓走了。
有目擊者說,溫繁當時根本沒想跑,撞了人之後,悠悠哉哉地下了車,就這麽往車頭上一坐,還點了根煙,那場麵別提有多刺激眼球。
說到底,她又不是瘋子,怎麽會平白無故地去撞宋寧煙。
她和宋寧煙啊,當然是有很大的仇咯!
當年的事要不是宋寧煙摻了一腳,她又怎麽會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至於謝家大少爺謝祁……他們兩個人的賬,一個一個的算!
直到警察過來,她才掐掉煙,從車上跳下來,說了一句:“走吧。”
現在沈意如知道她怎麽這麽鎮定了,感情是早有準備。
“你,你什麽時候和阿祁有了那種關係?”
她咬牙問,“我告訴你,阿祁現在身體狀態根本不足以再讓他,而且,他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看著,根本不會讓你這種來曆不明的野女人爬上他的床!”
“還不知道你肚子裏到底是誰的孩子,就敢這麽放肆傷人,你真當謝家是吃素的不成!”
溫繁歎了口氣:“謝夫人,您真是太不了解您的兒子了。”
她聳了聳肩,無辜道:“謝大少身邊是少不了人伺候,但也不是寸步不離的吧?”
“比如……”
溫繁刻意頓了頓,抬眼看了看沈意如陰沉的臉,才繼續道:“比如,在醫院做例行檢查的時候。”
沈意如眼前一黑,聲音都尖厲起來:“你竟然混進阿祁做檢查的醫院?”
“我也聽說過謝大少現在身體不行,我也很怕臨門一腳他硬不起來,所以我就在他要用的藥裏加了點料,結果沒想到,謝大少雖然患了絕症,但身體素質比起旁人倒是一點都不遜色,足足三四個小時呢,弄得我身體都要散架了……”
溫繁頂著沈意如鐵青的臉用詞越發的大膽露骨,她忽地抬手揮了揮,揚聲道:“您說是不是,謝少爺?”
沈意如倏然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進來的人。
謝家的大少爺謝祁,盡管是坐在輪椅上,但身上難以言喻的迫人氣勢卻沒有折損半分。
因為病症的原因,麵色看起來非常蒼白,五官卻相當的深刻鮮明,眸色極黑極沉,透著鋒銳的淩厲感,不冷不淡地與溫繁對視。
目光相觸的那一刹那,溫繁隻覺得自己像是被瞄準的獵物,正對著獵人黑洞洞的槍口。
單從外表來看,除了那架輪椅,眼前這個男人,絲毫不像個患了重症,生命即將倒計時的病人。
溫繁麵上卻不動聲色,沒流露出任何的異樣情緒,隻勾起唇角:“您母親有些不太相信呢,要不您親口跟她說一下?”
沈意如急急走上前去:“阿祁,你怎麽來了?”
謝祁沒有理會沈意如,視線隔著玻璃,落在溫繁身上:“你要怎麽證明這個孩子是我的?”
溫繁顯然早有準備,緩聲說:“孕期滿兩個月就可以取絨毛膜做鑒定了,怎麽樣,現在要不要去醫院?”
“阿祁!”
沈意如慍怒道,“你別聽這女人一張嘴在這胡說八道!鬼知道她又在打什麽主意!”
謝祁眸光晦暗不定,短暫的幾秒後,溫繁聽到他沉聲吩咐身後的助理。
“去辦保釋手續。”
隔了十天出來,溫繁一時間竟有些不適應刺目陽光,她抬手擋住臉,眼睛酸澀得厲害。
謝家應該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來到醫院時,走廊已經圍滿了人,個個臉色凝重,為首的赫然是謝家老爺子。
相比之下,溫繁的神色就相當輕鬆了。
“想不到竟然能驚動謝老爺子,那還真是我的榮幸了。”
謝鶴山拄著龍頭拐杖,皺眉打量溫繁:“你真的懷了謝祁的孩子?”
溫繁盈盈淡笑:“是不是您孫子的,等下鑒定出來,自然就清楚了,不是麽?”
年過半百但依然精神矍鑠的老人緊盯著她,語氣沉沉:“溫小姐,你應該知道這個孩子對於我謝家的重要性,若是讓我發現你耍詐,代價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說到最後幾個字,謝鶴山的語氣中儼然染上了幾分狠辣意味。
用不著他強調,溫繁比誰都清楚謝家那些見不得人的陰狠手段,什麽百年世家,在她眼裏,不過是表麵光鮮亮麗,背地裏汙糟一團罷了。
謝家有遺傳病,不發作還好,一旦發作就是九死一生,本來按照謝祁的年紀,發病概率並不大,可偏偏就是應了那極小的概率,而且病來如山倒,任憑謝家如何遍訪名醫,也隻能再爭取十個月,隻有用至親的臍帶血進行幹細胞移植,才有治愈的可能。
但這一代,謝家隻有謝祁一個獨子,謝祁父親多年前又早已病逝,這樣一來,決定謝祁能不能活下去的,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
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安排好了,溫繁隻要直接躺上手術台,就能立刻被推進去。
冰涼器具分開她的腿,溫繁閉上眼睛,忍著劇烈的疼痛感,自始至終緊咬著薄唇,一聲未出。
整個過程持續時間並不長,結束後,兩個護士一左一右將她從手術台上扶了下去。
“鑒定結果還要幾個小時才出來,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