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如在病床前守著,難得像個溫柔的婆婆。

而溫繁睜開雙眸,瞧見她背光的一圈輪廓,模模糊糊竟然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可下一秒沈意如開口了。

“醫生給你檢查過了,大部分都是外傷,嚴重的傷口也已經縫合了。”

她的話語內容極其正常,但聲音和語氣都並非溫繁熟悉的。

溫繁一下子回過神來,小聲說:“謝謝媽。”

經過這件事,沈意如反倒是對溫繁有點體恤似的,不太自然地說:“不用謝。我聽說你一直保護著肚子裏的孩子。也是為了阿祁吧。”

溫繁微微勾唇,算是默認。

沈意如看她難得沒有立刻邀功,更是有些驚訝。但是想到溫繁原本用了什麽手段嫁進謝家,還是覺得看不上。

不過到底是覺得溫繁這次不容易,沈意如也閉了嘴。

“這次綁架我的人是誰,查出來了嗎?”反而是溫繁自己先開口了。

沈意如神色一凜,“暫時還不知道。”

觀察了一下溫繁的表情,似乎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沈意如猶豫了一下解釋道:“綁架你那個人的身份信息都調查到了,但是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麽有效的信息。所以也不好直接斷定是誰做的。”

提到那個刀疤男,溫繁的手指不由得顫了顫。

“這次婚禮的來賓太多了,身份背景又複雜,也不能定位。溫繁,你要考慮謝家的顏麵,這件事肯定是不能大肆宣揚的。”

謝家的兒媳婦在婚禮結束被綁架,甚至差點流產。

這件事就好比在深水中投入炸彈,炸出的水花可想而知,甚至對溫繁還會有許多不利的猜測,這些都是要考慮的。

溫繁垂眸,輕聲詢問:“所以,這件事就這樣了?如果從那個男人嘴裏問不出信息,就不調查了嗎?”

那這麽說來,就算是問出是誰雇傭刀疤男這麽做,似乎也於事無補。

謝家打定主意不讓這件事被傳出去。

溫繁冷冷一笑:“是因為我的出身不好,所以不管經曆什麽事,都覺得是我活該、是我不幹淨吧?”

在謝家人麵前,其實溫繁極少表現出這樣的情緒。

她從來都是優雅鎮定的,認為自己配得上謝祁,憑借肚子裏的孩子,她可以恃“寵”而驕。

沈意如一時間也很是錯愕,反應過來後站起身來,急急低斥:“溫繁,你別胡鬧!好不容易保住孩子就安心養胎,有這個孩子,謝家再怎麽都不會虧待你!其他的就別想了。”

要謝家為溫繁大費周章去得罪什麽人,根本不可能。

沈意如離開後,溫繁輕聲笑了笑。

謝家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腐爛不堪。為了名利,一個好端端的人,甚至是懷著謝祁救命骨肉的女人,都可以被這麽忽略。

謝祁推著輪椅到了門口,先聽到病房內傳來若有似無的笑聲。

裴揚硬著頭皮推開門,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少夫人,少爺來看你了。”

而相比之下,謝祁就沒那麽好說話了:“笑什麽?”

他幾乎是開門見山地表現出自己的不悅。

溫繁和他對視,視線在空中交纏,有那麽一瞬間很是迷茫——他在不滿什麽?有人為了讓他活下去,在生死關頭護住肚子裏的孩子,這對他來說竟然不是值得感動的事?

她定定開口:“在笑,我的地位還是太低賤了,竟然不值得謝家為我主持公道。”

裴揚聽到這,急匆匆離開病房。

有些對話,多聽一個字都像是有錯。

而溫繁一雙清亮如溪的眸子,就那樣攫住謝祁的眼睛,臉上卻不再是以往柔情的笑,洋溢著怒氣和冷淡。

謝祁看著溫繁難得有情緒的臉,平靜地回複:“溫繁,你以為自己是誰?”

一句話,讓溫繁如墜冰窖,同時很快清醒過來。

“看來我這麽努力,都還是不能讓老公多高看我一眼。”

謝祁仿佛知道溫繁會這麽回答,從容不迫地說:“如果這個孩子真可以救我的命,那你這次有功,可以不那麽折磨你。但如果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沒有用,你所做的也就是無用功。”

“溫繁,這麽簡單的道理,你試圖用孩子進入謝家的時候就該明白。”

謝祁說完後,推著輪椅到床頭,點開溫繁的住院信息表看了一眼,又說:“過會兒就辦出院手續,回去休養。”

溫繁冷著臉不吭聲。

她的確有情緒。差點把自己命給賠上,在謝家這裏似乎又沒討到什麽好處,對她來說一點都不值當。

可是情緒歸情緒,溫繁知道,自己還是要按照原本的計劃進行。

謝祁現在不感動有什麽關係?隻要這個孩子在,她拿捏他的路還長。

回到謝家公館已經入夜,溫繁剛下車就被小蘇迎上來,用厚厚的毯子裹住,“少夫人!”

小蘇聽起來像是哭過,嗓子有些啞。

溫繁沒說話,回了臥室才覺得整個人暖過來,躺下後才說:“你怎麽了?”

借著室內的燈光,小蘇臉上的淚痕尤為明顯,甚至還有不太清晰的紅指印。

小蘇躲閃著不給溫繁看看,“沒什麽。少夫人沒事就好,接下來幾天我都不會離開少夫人身邊的。”

溫繁聰明心細,從小蘇下意識的反應中猜到什麽,問:“是誰為難你了?”

一句話逼得小蘇沉默,想否認也已經來不及。

而溫繁猜測,應該是婚禮上小蘇沒有及時跟著溫繁保護她,她失蹤的第一時間也沒人發現,才會有這一說。

溫繁冷笑一聲:“奇怪了,不敢去搜綁架我的人,對著關心我的傭人出手!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

房門口傳來一聲輕咳,小蘇和溫繁同時望去,竟是謝祁的父親。

謝寧駿站在門口,表情平靜,他看向溫繁的目光幽深。

總覺得這姑娘給人的感覺有些熟悉,但是謝寧駿又想不起來原因。

“你先出去,我有事和少夫人說。”謝寧駿對小蘇態度還算客氣。

溫繁臥在**,微微直著身子,“謝先生,您有什麽話要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