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到底不爭氣,縱然那是個魔鬼,她也曾用盡了全部的心力去愛他。她不曾想連著最後一絲不舍都如此頑強,讓她所有努力都在見到他的這一刹那功虧一簣,封鎖在心底的那份癡念還是無聲無息地就浮了上來,她的確是怕他,她也的確還忘不了他。慢慢爬起身來,麵對他剪影般的側臉:“夜……”一開口就掉了眼淚,匆匆擦幹,再開口,“你還要殺我麽?”
夜天陌沒有猶豫:“當然。”
“好。”姬千雪咬牙,“我的命可以給你。隻不過——”她抬頭,眸子裏是不可置疑的堅定,“我要先找到東靈珠。我必須留命先完成神女的責任……然後再給你。”
夜天陌漠然注視著她,湛藍的眸子裏湧動著深不可測的寒芒:“我該說你天真還是愚蠢?”
千雪抬頭,心中放空,終於無畏:“夜大哥,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實話,可不可以?”
夜風吹動著他的披風,黑翼的羽毛微微閃著寒冷光澤。他沒有說話,已是默許。
姬千雪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緊張,忐忑,或許還那麽有些許期待。那是困擾著她很久的問題,想問,不敢問,可也許此時不問便再沒有機會。她終於深吸一口氣:“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隻是一丁點、一丁點的特別?如果我要帶你離開黑暗,你……你肯不肯?”
夜天陌皺眉,細長的眉擰成一線,湛藍凍結成冰。
沉默,長久無聲的沉默。
鬼少主隻是冷笑起來,笑意岑寂如夜:“可笑。”他轉身,冰冷的目光讓她頓時如墜寒窟,“從始至終都隻是遊戲,而你不過一枚棋子。”
果然,是這樣。姬千雪踉蹌後退一步,哭不出來,反露出蒼白無力的笑容。穆臨風無數次這樣告誡過她,她不是不信,隻是不甘心承認這個殘酷的答案。總是抱著一些僥幸,以為不承認就能改變事實。她便是那隻撲火的飛蛾啊,灼灼的火焰怎會憐憫那不顧性命的一廂情願?嗬,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一直一直,都是自己構造的美夢。
還不如就這麽聽他親口講出來,反而能覺得釋然覺得解脫。讓她不得不逼迫自己清醒地正視他,看清楚從她美夢裏走出來的真實的他。或許他真的是一個魔鬼。
夜天陌目光一凜,絲毫不留給她任何餘地:“現在遊戲結束了,千雪神女。”
她孤注一擲,反倒勇敢起來:“你打算怎麽處置你的手下敗將?”
他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信的封口帶著銀色光芒,顯然是剛剛開封不久。夜天陌向前逼近她,俯身,殘冷的笑近在咫尺:“我起初不一定非要殺你,可現在辦不到。”
姬千雪接過書信,展開,目光剛一觸及到信中內容就如五雷轟頂!那是……那是……她的身世!
夜的聲線低沉陰冷:“三月初三,子時。這封信隱藏的秘密就是東陵未來最大的玄機,你的生母是藍冰芷,生父是厲殘痕。原來你便是厲殘痕乃至整個邪道當初陰謀的目的,可誰也不知道真的有神鬼之女存在。”聲音冷下去,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我更沒想到竟會是你。”
神鬼之女,極兩種力量於一身。
倘若她選擇做神,那便是他夜邪王的敵人,但神鬼之力一旦修成他根本無法抵擋;倘若她選擇做鬼,邪王妖魔鬼怪必定會擁戴她這位眾望所歸的神鬼之女成為新的邪王。
所以無論她作出何等選擇,她都將是他奪得邪道極權的最大阻礙,
唯有殺了她,以絕後患。
姬千雪被他掐著脖子漸漸呼吸困難,臉色陣紅陣白幾乎就要斷氣。可是再如何瀕死的苦痛也抵不過得知身世這一刻的震撼。她的生母是藍冰芷?她的生父是厲殘痕?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個不濟的普通小神仙,卻原來有著這樣驚人的身份。
原來她的身體裏也有一半的血液……是鬼。
千雪下意識地抓著他的手,流淚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她拚命張著嘴,在無聲地哭,在無聲地喊,又或許隻是本能地想呼吸最後的空氣。隻覺得大腦空白一片,什麽也想不到,終於到了最後,竟連自己也看不清了。他是誰?她又是誰?她到底有沒有真正在這世上活過兩百年?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如此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