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無征兆地回身,一把抓起千雪的手腕:“說!你究竟是誰?”她看見他眸子裏的凶狠,湛藍裏泛著嗜血的紅光。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她咬牙吸氣,他還不放手,反而越握越緊,像是要將她的手生生掐斷下來。千雪死死咬著牙:“我……我是……藍晚鳶。”
開放在夜晚的藍色鳶尾花,就如同她眉間憂鬱的藍色花瓣。他是夜,她是晚,都是如此接近黑暗。
夜邪王突然間凝了神,湛藍色眸子深邃地看不到盡頭,像是一片悠遠的滄海就要吞沒她的靈魂。他真的有些癲狂了,他看見她的容貌是藍冰芷,他看見她的眼睛是姬千雪。心在痛,如同看著藍冰芷離開冥宮的時候,如同看著姬千雪死在自己麵前的時候。
是真的痛不可遏,可他還是隻緊皺眉頭。仿佛痛苦不堪的是別人的心髒,他什麽都沒有,連心也沒有。
“你放手!”姬千雪終於大叫起來。
他抓得更緊了。似乎一鬆手就會有什麽從指縫間溜走。可到底是什麽?
“你放手啊!”她忍不住,低下頭朝著夜天陌的手臂一口咬下去。黑的血在嘴裏冷得發瑟,他終於吃痛鬆開手,然而不等她反應卻又另一隻手重新扳回她的頭,霸道地俯下身去吻她。
冰涼的吻冷冽刺骨,從唇齒間蔓延到整個身體。這一吻的感覺是如此熟悉……是她!夜天陌猛然驚覺,他終於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誰!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在鬼門前,他曾經溫柔地吻過她,其實他從來不曾忘記。原來她並沒有死。這樣想著,抱住她的手更箍緊了幾分,唇上更加緊幾分。她的唇也是涼的,仿佛兩塊千年冰淩,身體都冷得沒有絲毫溫度。姬千雪在掙紮,可任她怎麽捶打也掙不開。
她不會忘記他是怎麽對待她的,她更不會原諒他怎樣對待自己的父親、母親。從她未出生到現在,他一直都要殺了她不是?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現在她不會對他有任何不合理的期待。
終於,千雪的手觸碰到他腰上的那個物件,用力一扯!舞沉木到手了!
夜天陌也終於發現她的動作,伸手去搶卻已經來不及。她趁機推開他,連連喘氣,她緊緊握著舞沉木站起身來。他是真的怒了,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表情。
整個臉幾乎都變成青色,他怒視著她,甚至狠狠握緊了拳頭,他咬牙切齒。終於叫出她真正的名字:“姬——千——雪!”
千雪卻已經不再怕他,即便麵對發怒的他也可以無所畏懼:“怎麽了?還想再殺我一次?”
夜天陌將拳頭緊了又緊,墨珍珠的光芒已經由黑色轉為血紅,他被籠罩在血光之中,讓人望之膽寒心顫。但千雪不怕他,反而冷笑:“你下不了手。因為我這張臉,或許也因為……”她頓了頓,直視他的眼睛,“你已經愛上我了,夜天陌。”
他忽而心中一震,似乎整個人都因這一震而猛烈地晃動了一下,而後立刻站穩,狠狠回盯住她:“你這個瘋子。”
姬千雪平聲靜氣:“不錯,我就是個瘋子。我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死人。這都是拜你所賜,兩百年前你殺不死我,兩百年後你還是辦不到。我是東陵神女,你是暗夜邪王,那我們就各司其職做好自己的事情。看最後到底是你殺了我,還是我滅了你。”
她笑了。雖然眉間鳶尾花瓣曆曆清晰,但那笑容卻更像罌粟,帶著邪魅而危險的氣質。她不是藍冰芷,她也不是從前那個姬千雪。
是夜天陌將她拉入了這莫測的黑暗裏,她便真的成了藍晚鳶。她離開了夜天陌給的黑暗,又自己編織了另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光明。
因為連唯一可以救贖她的人也不要她了。穆臨風,他不要她了。
姬千雪離開的時候用的是鬼魅移形,夜天陌也並沒有追她。他隻是怔怔地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表情全然隱於墨色裏。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也不想知道。
成長的必經之路是孤獨。姬千雪也終於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