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因這表情片刻失語。他沒有料到先前還淩厲逼人的女子突然之間會露出如此天真的笑容，都說狼族的速度驚人，她變臉的速度倒是比狼更快，甚至還能變得如此自然。這般一想，寒江先前還緊繃的神經反而鬆弛起來，驀地笑開了，高貴優雅之中含著一汪春水。

姬千雪也因這笑容微微閃神一瞬，曾幾何時另一個男子也是這般笑如春風。

“那麽你是來和我談條件？”寒江突然的發問讓千雪無暇再胡思亂想下去，她也意識到他這時的開口已經鬆開三四分防備。

她搖頭：“公子為人正派，要是與你談條件實在有辱公子聲名。”

“嗬嗬——”他笑起來，是真的覺得好笑，“千雪神女，你知不知道對於我們邪道的人來說……‘正派’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形容詞啊。”

姬千雪注意到他這句話特地用了“千雪神女”這個稱呼，聽起來似是揶揄，她也笑起來，笑得坦蕩純真：“可是我當千雪當神女的時候也正派啊，即便是身為殘邪王的女兒，也始終抹不掉神族母親烙在身上的印記。”她暗含深意地朝寒江微微笑起來，“你說我算不算很正派？”

寒江一愣，接著，終於露出了然的笑容。這個女子，這個聰明的女子，明明是在告訴他非與她結盟不可的理由，卻是用著這樣天真無害的語氣，真是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但他當然能讀懂話中的深意——當年邪道妖魔鬼怪支持厲殘痕去誘惑甚至迎娶冰芷神女，不就是想要得到一個集合神鬼之力的孩子？而她姬千雪，正是這個萬眾矚目的神鬼之女。

他有什麽理由不支持她？

她眨眨眼睛：“寒江公子，你知不知道千雪許給了妖首和魔首什麽好東西？”

“當然知道。等你得到邪王之王的權力就會給他們封王，到時候這東陵大陸除了巫王也會有妖王、魔王。這的確是他們求之不得的榮耀，你倒是懂些權術。”

“千雪不才，這都是父親大人教育得好。隻不過……”千雪故意頓一頓，“其實我一直覺得奇怪。狼族裏麵沒有狼王，怎麽能夠有個丞相？你這個狼相似乎有些站不住腳呢。”

即便話說得如此尖銳，寒江卻也不惱，反而點頭：“誰說不是？隻盼千雪姑娘早日為我族首領封王，好讓寒江這狼相也當得名至實歸。”

姬千雪突然湊近了些，一雙比夜色還要幽黑的眸子堪堪看進寒江的心裏去，笑容帶著鳶尾花般的魅惑：“公子不適合當狼相，要麽當個狼王，如何？”

寒江的雙眸終於驀然一亮，像是兩簇騰起的幽碧色火焰，閃著犀利如劍的森然寒光。他渾身散發出的戾氣引出周圍群狼一陣陣興奮的嚎叫，氣氛頓時有些詭譎起來。

然而千雪一動不動，反而自信滿滿地看著寒江，似乎他即將回答的一定是肯定。果然，寒江不經意的將肩上的灰色裘衣加緊了些，而後微微笑著，眉梢輕輕一挑：“天色不早了，千雪神女還是早些下山吧。休息不好怎麽有精力當好我們的雪邪王？”

直到聽到這句話，姬千雪緊繃的神經才算是最後鬆懈下來。狼相寒江，這最後一關終於還算是順利地過去了。可她有些疑惑，明明是厲殘痕口中最最不易的一道關卡，怎麽反倒比以前那些少費了很多唇舌？更何況，這還是她唯一一次得到如此肯定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