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薇趕緊收手,一把放開穆臨風,充滿敵意地看向山頂的灰衣男子。隻見他足尖輕點石壁,敏捷而迅速地跳至二人身前,天下隻狼族才有如此速度。穆臨風不動聲色地將冷薇護在身後,向不請自來的男子微笑:“原來是狼相寒江,咱們好久不見。”
狼相也還之一笑:“是啊,上一回見到巫司你還是在百裏竹林,算是不打不相識。”
“寒江,你是狼族我是巫族,就算你在邪道裏略微正派那麽一丁點,也跟我攀不上什麽交情吧。”
“正派……”寒江重複這兩個字,想起那白蓮藍鳶般的女子,“你是第二個如此形容我的人。前一個是個女子,還是大巫司你的故交。”
穆臨風不以為意:“我的故交裏女子不計其數,讓你遇到一個又有什麽稀奇。”
“這話不假。不過你的心裏倒隻裝著兩個,一個在你旁邊,另一個……”寒江優雅地一笑,抿唇不語,灰色裘衣泛起華麗的光澤。
穆臨風抬眸,目挑寒光:“另一個已經死了。狼相的讀心術的確名不虛傳,但私自窺視別人的心不是個好習慣。”
寒江淺笑:“當然。我一直不讓自己有過分的好奇心,通常不會使用讀心術。可前不久從那女子心裏看到了巫司你,所以還是忍不住想來看看你的心裏可有她。”
“那麽你失望了。”
寒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眼將冷薇複雜的神情盡收眼底,悠悠搖頭,重新看向穆臨風:“失望的人不該是我,而是你。”
穆臨風終於皺眉,言語裏再沒有前一刻的鎮定:“我們借一步說話。”
寒江點頭,先行點足登上山腰,俯視著穆臨風。穆臨風向冷薇安慰地笑了笑,輕輕拍她的肩膀:“小雨別怕,哥去去就回。”
冷薇順從地點頭,在穆臨風轉身離去的那一刹那,銳利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確定的焦慮。
山風呼嘯,夜色岑寂。
白衣與灰裘並肩而立,衣擺在寒風中飄飛,獵獵作響。白衣巫司看著山下冷薇的青色身影,眉間劃過一絲難掩的愁容。
寒江微微一笑:“我不相信方才你沒有察覺。”
穆臨風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方才,他當然感覺得到脖頸上來自冷薇指尖的殺氣。他沒有動,仿佛在等待那致命的一擊,用自己的性命為兩百年的錯誤贖罪。
“嗬嗬。”寒江輕輕笑,“如果鼎鼎大名的巫司穆臨風是這樣死去的……傳出去會不會很可笑?”
穆臨風愣了很久,看著那抹淡淡的青色,苦笑:“我知道她在騙我,她根本沒有恢複記憶。‘臨風’是我投奔東巫山後師父為我所改,並非我的本名。所以小雨當年在樹幹上刻下的不是‘穆臨風’三個字。她在騙我,我知道。”
寒江略歎了口氣:“你也是個癡人,兄妹之情也好,相思之情也罷,你都堪不破。你為妹妹仁至義盡,她卻執意要殺你,值得?”
他笑答:“沒有關係。她是我的親妹妹,無論她要什麽我都會給她,也包括我的性命。”
“你……”寒江碧色眼眸幽光一閃,笑意漸深,“穆臨風,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你和她是一樣的人,果真是誤會。”
“答案?”
“我隻為一個女子來求答案,如今真相大白。你的心裏有她,她的心裏有你,一樣為愛赴湯蹈火不顧一切,其實你們應該有個更美好的結局。”
穆臨風突然覺出什麽,驀地轉頭盯住他,聲音不可自持地在發抖:“你說的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寒江用手指在半空劃出一個熒光“雪”字,沉聲道:“去救她。”
雪!
一瞬間,穆臨風想起那日見到的藍晚鳶,並不是他的幻覺,原來真的是她。改了容貌換了心性,可她還是她,是他的姬千雪還活著!
白衣在風中猛然震顫一步,悲喜交加。這一程山高路遠原來他們還能遇到,經曆生死蒼茫他永遠也不會辜負她。那麽,便是上窮碧落下盡黃泉他也一定要救出她來!
寒江負手而立,冷夜狂風也吹不散他的優雅。他忽而轉頭,眼含笑意:“穆臨風,你知不知道什麽叫作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