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宮。

其實一切都是夜天陌精心策劃,齊榮事先將信送往何淵處告知雲姑被囚禁之處,然後再來激怒巫王通報消息,連時間也算得如此精確。齊榮前腳剛踏出巫王宮,何淵拿著後腳就進來了,剛巧是因齊榮的到來神殿戒嚴而關雎宮疏於防範之時。巫王會有一段時間的猶豫,這一段猶豫的時間足以讓何淵勸服雲羅跟他離開。

雲羅驚詫地在關雎宮看見何淵:“怎麽是你?”

他們上一次見麵是在兩百年前,那個忠厚老實的青年被她拒絕後煩惱傷心的樣子一直記在雲羅心裏。她數次利用何淵的名諱欺騙激怒巫王,卻從沒想到真的還會再見到他。

何淵也愣了一愣:她削瘦的麵龐,蒼白的神色,眸子裏藏著死水一般的安寧。這還是當初整天嘻嘻哈哈的小丫鬟雲羅麽?他好半天才緩回來,隻記得答一句:“是我。”

雲羅笑起來:“見到你真高興。雖然我家小姐跟你們主公鬧得那樣不愉快,我和你總該還算是朋友吧。”

“主公和冰芷夫人之間是有誤會的,他這些年為夫人受的苦我最清楚。”

“哦?”雲羅頗有些意外,可連這意外也是疲憊無力的,“恐怕也隻能找到小姐以後他們自己解決了,兩人之間的事情外人總是多餘。”

何淵點點頭:“是啊,按理說在你和玄飛之間我也是多餘,可我一聽說他對你下蠱,雲羅——原諒我,我沒辦法克製自己來救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世上你對我好,可是……說到底我是自作自受。從一開始就錯,到現在已經是悔無可悔,隻能在這條錯的道上一直走到死。”

“不要這麽說!”何淵心疼她,可又不知如何安慰,一臉焦急的模樣,“我帶你吧雲羅,就算你不接受我也罷。就把我當做哥哥,隻要能救你出去,無論怎麽樣都好!”

雲羅怔了怔,抬頭看他:“出去?”

“是的,我帶你下山。玄飛他對不起你,你也不能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了!這一次是下蠱下一次還要怎樣?我聽說少主找他要你的性命,如果他迷了心竅真的會對你不利。”

雲羅沉默,很久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她仿佛是想起了在中陸的少女時代,她和小姐都還在藍家,那時她們總是不顧主仆尊卑手牽手講悄悄話。真的很久遠了,但雲羅總覺得一切都在昨天,好像她們依舊無牽無掛,誰也沒有遇到各自的劫難。

她微微笑起來,少女一般的神情:“何淵,你知道我和小姐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嗎?你一定猜不到,我們一個主一個仆,心願卻是一樣的。”

雲羅沒等何淵回答,當然,他猜不到。她始終笑著:“我和小姐向往最平靜的愛情,和心愛的人牧馬放羊,看兒女繞膝、子孫滿堂,嗬嗬,我們那時候偷偷學繡荷包,說好到時一起送給情郎。我們的孩子都會有兩個阿媽……小姐,還有我,我們都沒想過要嫁什麽大英雄,其實我們從始至終都隻希望能得到愛人的疼愛。哪怕是最平凡卑微的愛情,就夠了。”

但命運何其殘酷。藍冰芷和雲羅注定無法平凡卑微,因為她們紅線那端的男子是厲殘痕和玄飛——東陵大陸最傳奇的兩個人物。梟雄也好,英雄也罷,與他們的愛恨糾葛注定了她們的愛情無法平靜。注定如此轟轟烈烈愛恨交織。這是她們躲不過的劫難,少女的願望化為泡影。

與王者們並肩而立的女子,終其一生與風雲為伍被愛很折磨,何其瑰麗,又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