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娘倒是吃了一驚。聽著菜名,這小姑娘對吃的倒的確是個行家,且定然是個見過世麵的女子。於是馬上點點頭:“好,這就替姑娘準備著去。”說著便退下了。
千雪才不顧臨風此刻黑得跟烏雲密布似的臉色,仍然跟他嬉皮笑臉:“原來你就是那個東陵女子們口中好看得不得了的風少爺啊。”
穆臨風冷哼了一聲:“你以為她們個個都有幸見到本少爺真人麽。”
“哦,那倒也是。”千雪作恍然大悟狀,“原來都是以訛傳訛,我就說東陵女子們怎麽都如此沒有眼光呢。”
“你這個臭……”丫頭二字尚未說出口,臨風突然察覺到她話中又什麽不對勁,“你說‘東陵女子們’,難道……你不是東陵人?”
姬千雪暗暗吐一下舌頭,糟糕,說漏嘴了。正想著要怎麽搪塞過去,突然看見精致的菜肴端了上來,立刻搶了一塊糕點塞進嘴巴裏。還好穆臨風早就習慣了她的胡說八道,也並未放到心裏去,反而是對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點心菜肴痛心疾首:“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點?這些菜……你想吃光我多少俸祿!”就算他平日討好那個女人也從未如此破費。
更何況,他有什麽理由要討好這個臭丫頭?!
千雪倒是一口一個往嘴巴裏麵塞,吃得不亦樂乎。直到嘴裏滿得都塞不下了,才鼓著腮幫子模糊不清地開口:“沒關係沒關係,等本姑娘哪天發達了……”話還沒說完,臨風已經用一杯杏仁茶堵了她的嘴:“您行行好,甭管您以後發達還是落魄,可千萬別再讓我見到你。”
千雪瞪大眼睛,拚命把嘴裏滿滿當當的食物全都吞進肚子,差點被噎死。趕緊又喝了一口杏仁茶,接著繼續瞪大眼睛:“那怎麽行!我已經打算好了,在沒找到夜大哥之前暫時跟著你。”
穆臨風差點沒當場閉氣:“想得倒美!你以為我這裏是慈善堂還是什麽?讓你白吃白住還得天天看著你這張一見就讓人來氣的臉,我有病啊我。”
她倒是難得好脾氣起來,眯起眼睛微微笑:“就得跟著你,你要對人家負責任。”
“我一沒碰你二沒欺負你,憑什麽要對你負責?”他那些個風流債都還懶得去搭理,哪裏還有功夫跟這丫頭胡攪蠻纏。
姬千雪果然皺起眉頭來,撅起嘴巴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穆臨風索性將頭扭到一邊,對於這種死纏爛打的女人,橫豎不理是最有效的。
“哎呀……”千雪突然號啕大哭起來,一聲聲淒厲得斷人心腸。臨風被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她。似乎情況不太妙,不詳的預感又開始湧上心頭。
“哎呀,我的夫……”穆臨風趕緊上前捂住她的嘴巴,低頭一看,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得意洋洋地骨碌碌轉。果然又是騙人的。
他低聲狠道:“我警告你啊臭丫頭,這裏都是我的熟人,別在這胡說八道的。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否則本少爺再把你丟出去。”
姬千雪倒真是找到他的弱點了。他平日雖然采花無數,但也都是你情我願且絕不會給他找麻煩的。因而哪裏會遇到這種跟潑婦似的到處嚷嚷敗壞他名聲的?這也倒罷了,重點是天地良心,他穆臨風何曾碰過這丫頭一根手指頭?
風流多情算是褒獎,薄情寡義可就難聽了。作為東陵巫司他自然不能被指責作風不正而威信掃地。
穆臨風實在是忍無可忍:“臭丫頭,你到底想要怎樣?”
千雪依舊笑得純良無害:“沒怎麽樣嘛,不過就是想讓你幫幫忙找到夜大哥而已。”
他這才想起來,似乎第一次在翠紅樓見麵時她也是將他錯當成那個人,於是問道:“那個什麽夜大哥,叫什麽名字來著?他若在東陵還算個人物,我便一定會認得他。”
“真的麽?!”姬千雪立刻滿臉興奮起來,“他叫作夜天陌。你認不認得?”
“夜天陌嘛……”穆臨風果然開始在腦海中搜尋起這個名字來,千雪滿懷希望地眼巴巴瞅著他。少時,他點了點頭。千雪立刻高興地站了起來,臨風說,“的確是沒聽說過。”
“……”
“我說你那個夜大哥應該是個無名小卒吧,東陵大陸上並沒有這個名號。”
但是,千雪不相信。那樣的神采氣度絕世容顏,豈能隻是個無名小卒。
“那個夜天陌到底是你什麽人?為什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找他?” 姬千雪突然反常地沉默下來。或許一直以來她都忽略了這個問題,夜天陌到底算是她什麽人?一麵之緣,一個名字而已。可怎麽就一直對那雙藍色的眸子戀戀不忘,認定了他便是自己在這片陌生土地上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這樣一想,千雪才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此刻的無助——她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她誰也不認識什麽也不懂。在這片陌生的大陸孤苦伶仃挨餓受騙,今後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麽才熬得過去。想著想著,鼻子一陣發酸,開始一下一下微微地抽搐起來,顯然是真的要哭了。
穆臨風嚇得趕緊說話:“你別哭!我答應你就是了,我幫你找那個夜天陌。”
“太好了!”臭丫頭倒還真是好哄,臉上表情說變就變。剛還是愁眉苦臉現下已經是笑容滿麵了,“白大哥你太好了,不知道怎麽稱呼呀?”
臨風無奈地歎歎氣,為自己悲苦的命運歎息:“我不姓白……我叫穆臨風。以後叫我阿風就好。”
千雪嘻嘻一笑,豪氣萬分地拍拍阿風的肩膀:“我們一個風一個雪,你說這叫什麽?——緣分呐!”
穆臨風苦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的緣分……難道這就是他拈花惹草的現世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