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漸漸人聲嘈雜起來,穆臨風頓覺不妙,一把拉住發愣的姬千雪:“我們趕快離開這裏。”然而衝出門去已經晚了,神廟門口已經圍滿了掄著菜刀斧頭利劍棍棒的百姓,打頭陣的是些精壯漢子,朝著他們目露凶光和恨意,外圍一層舉著火把,眸中也燃著瘋狂。穆臨風突然覺出一種舊事重演的熟悉,這場景分明見過。

“妖女!受死吧!”

“妖女複活了!殺了她殺了她!”

“燒死她,她是跟惡鬼一夥的!害人的妖女!”

穆臨風發愣,每一句話都熟悉,每一個場景都熟悉,連同那些凶惡的嘴臉灼灼的火焰,都似乎在極力喚醒他記憶裏最最傷痛的過往。在他發愣之時已經有人揮著刀衝過來,穆臨風立即將姬千雪拉到身後,伸手擋開了那一刀,博開襲擊的一刹那:“阿風小心!”

穆臨風發怔時一人持著一把斧子飛快向他砍過來,千雪想也未想便抬手格開斧子順手給了偷襲的人一掌,淩厲的掌風破空而去,情急之下她到底失了分寸,用的竟是鬼術!隻聽那人一聲慘叫,斧頭已經應聲落地,人死了,全身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色。

姬千雪嚇得失語,她殺人了。她居然殺死了一個人族百姓,然而隨之而來的邪惡快感居然湮沒了害怕,是身體裏的鬼血在沸騰!

暴怒的人群變得更加激憤驚恐起來:“真的是她!”“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她殺的!”“為慘死的親人們報仇啊——”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震天動地的暴亂聲,千雪隻能感覺到自己被穆臨風護在懷中,他搶過一把利劍試圖從人群中衝出一條道路,如同一座銅牆鐵壁將那些混亂的兵器擋在外麵,刀劍搏擊之聲夾著他沉重的喘息狠狠衝擊著她的心。穆臨風並沒有用巫術,也許是因為從小在穆家所受的教導,穆家人的刀尖絕不指向誓死保護的百姓。

“嘶”的一聲,姬千雪心狠狠一顫,她聽到穆臨風的身體被刀劍劃破的聲音,知道是被自己連累了,便要掙脫開去。但穆臨風的另一手還是將她牢牢護在懷裏,束縛著她。一劍,從穆臨風的背後偷襲,他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反手抽出那把劍。躲開一棍,再避開一刀,格開一劍……可是越來越多的利器在向他進攻,他死死咬著嘴唇,克製住使用巫術的衝動。

該死!

“阿風!阿風——放開我!”姬千雪感覺到自己的鬼族之血在沸騰,這些侮辱母親的人,這些傷害阿風的人,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身體另一半的邪惡在蘇醒,她恨不能將他們殺光。愚蠢無知的百姓,是非不分到這種地步,憑什麽還要當他們的神女?做妖女又何妨,她拚命掙脫穆臨風的禁錮,她要救他!

“千雪……不要!”穆臨風低吼一聲。他能感覺到千雪的狂躁,隻是更用力地去化解她的掙紮,“百姓……保護,是你的,責任!”他一邊應對著刀槍,一邊對她說話,極為費力的吐出這些字詞。她聽得懂,可她不願懂。他們這樣辛苦不過便是為了東陵百姓,可蒼生怎樣回報他們?

邪惡的血液在沸騰,鬼族的憤怒在翻滾,她已經快要控製不了。

她的阿風曾經多麽動情地描述過這一片故土,瑰麗的山水,友善的人群……這一切到底在哪裏?她尚且如此失望,穆臨風又該多麽寒心。隻要他的巫術她的鬼術便可以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可他們卻是阿風心心念念的鄉親,到底無法下手麽?

姬千雪死死地抓著穆臨風的衣襟,拚命克製著內心那股洶湧的邪惡。趕來攻擊的百姓越來越多,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克製多久,也不知穆臨風還能支撐多久。

那隻是些用蠻力的弱者,卻竟成為巫司生命裏最最艱難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