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一次昏迷之後醒過來都會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這一次也不例外,隻是,那並不是姬千雪希望見到的那一個,更或許他是她最最不想見到人。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仿佛是一件暗無天日的牢獄,鐵門上落著巫術封印的銅鎖,這根本就是一間牢房。姬千雪坐起身來,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仔細回想昏迷前發生的一切,一定是那個黑影將他關在這裏。這麽四處打量一番,瞳孔驟然放大,角落裏矗立的高大身影再熟悉不過。
夜天陌筆直地立在黑暗之中,銀色長發,湛藍雙眸,一間小小牢房仿佛也因這惡魔的美麗蓬蓽生輝。但姬千雪警覺地站起來後退幾步,隻有她知道這絕美中暗藏多少危險與邪惡。
然而,他看起來有些奇怪。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有不同,似乎是少了些什麽,又似乎多了些什麽,越來越看不清。直到他一步步逼進,千雪才終於看清楚——夜天陌的黑翼不見了!
夜天陌也看到千雪臉上的驚愕表情,反倒勾起一抹笑:“難得你還能認出我。”
姬千雪想起那日寒江所說的話,隱約覺得莫名消失的黑翼與自己的巫火有關:“你那天趕去火海救我,為什麽?”
夜邪王不動聲色地收斂笑意,片刻恍惚,但瞬間被冷笑掩蓋:“癡心妄想。我殺你還來不及,怎會去救你。”他說著抬起右手,墨珍珠光芒映出指尖蒼白,就這麽輕輕一扯,千雪身體的毒蠱立即有了反應,收手,笑意不言自明:他還是要殺她,這是警告。
心口稍縱即逝的一陣絞痛,姬千雪輕喘了一喘,抬眼看向麵無表情的夜天陌,先前那份隱隱愧疚立刻倘然無存:“不是最好,省的我欠你什麽。”
湛藍色眸光一暗,微皺的眉很快鬆開:“當然,你不欠我。”
是的,他們之間除你死我活自然沒有其他。這番對話已經是二人最平靜的一次。姬千雪不再理會他,四下探看之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密室幾乎沒有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想逃出去實在是有難度。突然想到什麽,疑惑地看向黑暗中沉默的邪王:“你也是被譚老爺抓來的?”她被抓住倒也罷了,但以夜邪王的力量怎會淪為他們的階下之囚?除非……
姬千雪暗暗朝夜天陌看過去。黑翼的傷口似乎並未完全複原,雖然盡力挺直,但脊背的創痛仍舊讓他身體微顫,哪怕他極力偽裝出從容淡定,她也依然看透那蒼白的臉色和隱忍的痛楚。心緒有些莫名複雜起來,就如同第一次聽說他是百蠱子的時候。夜天陌顯然覺察到千雪異樣的眼神,也不閃不避地回視她。
千雪的眸子很美,像兩顆熠熠發光的黑曜石,眸中美麗的光芒叫人轉不開凝視的眼睛。她看見他的身體疼得發抖,終於發問:“你累不累?”
夜天陌怔住,這個問題很耳熟,印象中是她第二次問他。隻不過這一次沒有上一次激烈,更像是故交之間日常的問候一般。
他幾乎沒有猶豫,吐出與上次相同的答案:“我累。”
“那就坐下去休息一下,我不會偷襲你。”
夜天陌有些詫異地盯住她好半天,竟然笑了,笑過之後竟然就那麽倚著牆緩緩坐下去,依舊挺直著身子,表情並不似先前那般僵硬:“你應該恨我才對。”
當然,寒江也說過類似的話。姬千雪偏過腦袋,似笑非笑望著隱在黑暗裏的夜邪王:“我可不可以同情你?”
夜天陌的笑容驟然熄滅,毫不猶豫:“不需要。”千雪無奈地搖搖頭,笑:“既然不能同情就隻能恨你了,看來我沒得選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