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羹的熱氣蒙住眼睛,青靈的眼前有些朦朧起來,仿佛很久之前淚眼模糊的感覺。她笑了笑,將一刹那的軟弱收回,低頭再抿了一口羹,眉眼不抬:“含香,我知道你一直怨我。不是我不放過你那個阿風,隻是他倒黴,上輩子投胎不夠妥當,做了白鷹青眉的後人。”她笑語犀利,像她的性格一樣帶刺。
含香抿唇不語,低眉瞧著地麵。
青靈看她一眼,又笑起來:“別一副受傷的小媳婦樣,剛來我這那會兒你倒夠膽識夠烈性,後來才知原來不過紙老虎一隻,心腸到底是軟的。聽姥姥的話,得不到他就毀了他。那個姬千雪是吧?哼,藍冰芷的女兒,也沒什麽能耐。一個‘義’字一個‘責’字就讓她束縛了手腳,神族又如何?照樣落得那種下場。”
低眉的含香默默咬牙,手指暗暗攢緊,卻還是沒發出一點聲響。
青靈站起來,漫不經心地又加了一句:“若不是顧及穆辰軒兒子的性命她本可以不死,但藍冰芷生性善良,可笑吧?善良能得到什麽?還不是死不得善終?”
穆辰軒的兒子……穆臨風?含香終於怔住,但眨眼之間立刻收回這份震驚。隻是一瞬,青靈沒有從她的眼中瞧出異樣。
藍冰芷的死竟和阿風有關聯?這怎能不叫她意外吃驚!其實真正的含香大不會對此事這樣在意,可這個“含香”實際上是千雪,易容之後的姬千雪!
這是她的計劃之一,寒江已經將真正的含香囚禁在木屋的某一處,千雪易容成含香的模樣潛到青靈身邊。
這是一次智慧與心理之戰,一是以青靈對含香發自心底的信賴,她不會懷疑。二是青靈對千雪的認知有偏頗,她以為千雪與藍冰芷是一樣的人,高貴正派,斷不屑於用易容術這般邪門歪道。
但是,姬千雪畢竟不是藍冰芷。
況且今日的姬千雪更已非同往日,就算心中再如何難平,如此關頭她也學會了不在臉上露出一絲端倪。
青靈放下羹碗,轉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抬手輕撫過眼角的紋路,終於站起身來:“走,陪我去吃點補藥。”
姬千雪頓時心中一動,她明白所謂“補藥”指的是什麽,她等得就是這個!於是趕緊上前扶住青靈,用含香的聲音恭敬地開口:“是的,姥姥。”
走出房間,姬千雪一手扶著青靈,另一隻手在底下偷偷向躲在暗處的穆臨風與寒江打了個手勢,一切準備就緒。然後寒江會帶著被術法隱形的一幹百姓跟隨她們去往“進補”的地方。
青靈繞過了很多曲折回廊,最後來到並排四間房前,千雪這才注意到房間匾額上書著雅楷:春花,夏竹,秋月,冬雪。每一個房間都有個如此精致的名字,然而——
每一扇精致的門後都隱藏著最深的罪惡,怕真是滿地血腥。
青靈笑,滿眼欣賞地看著四塊匾額:“你說這八個字寫得好不好看?我從小就比青眉厲害,我寫字比她好,先生都這麽說……”頓住,目光陡然一凜,“我什麽都比青眉好!為什麽白鷹還是不愛我?”
她問過幾千年的問題始終沒有答案,因為唯一知道答案的那個男子,早已經不在人世。
她又笑,轉頭問身邊的女子:“含香啊,你說我們從哪一間開始呢?我好像已經聽到他們的求饒了。”
姬千雪忍住心中厭惡,盡量露出笑容:“哪一個都好,聽姥姥的。”她知道身後有多少眼睛在等待著真相大白。
“嗯,那好,咱們就從你的名字開始——就挑‘冬雪間’吧。”
千雪一愣,她的名字,雪?陡然意識到危險!青靈的目光果然閃出一道寒芒,淩厲如刀!原來她就早就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