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輪廓在大雨裏顯得迷離不清,氣勢磅礴的宮殿高高聳立,似乎依然伸入雲端,與天相連,別一番尊傲的姿態。

含香離開偏殿,隻剩下寒江一人。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抬手撫摸過因雨天來臨而微微生疼的左眼,向窗外看過去--真是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雨,偏殿外的竹林也被雨水洗刷得幹幹淨淨青翠欲滴。

他微微欠身,走到窗邊深呼吸,抬眼瞥見黑暗的簷角下倒掛的一隻蝙蝠,淺笑起來:“既然人都來了,何不出來相見?”

話音剛落,身後便刮過一道森冷的陰風,鬼魅的速度,暗夜的溫度。

銀發光芒一閃,夜天陌已經從暗處走出:“你所說是真的?”

寒江佯裝不懂:“我方才什麽話都沒有說過吧。”

夜天陌藍眸裏有明滅不定的光:“你說穆臨風,他肯為姬千雪死?”

寒江有些意外:“居然是問這個?我還以為你要問我有關海沉木的事情。”

“海沉木與我無關。”

“哦?”寒江更為意外,“青靈和玄飛應該對東靈珠的事情很上心才對,你作為他們的盟友,竟然對此毫無興趣,實在是……很有趣。”

夜天陌冷地笑了:“盟友又怎樣,天底下能夠束縛我的人不存在。我隻問你,那話是不是真的?”

“千真萬確。穆臨風願意為千雪做的事情不比你我二人少,再說他比你懂得怎樣給千雪幸福。”寒江歎息,“而鬼少主你,隻會用傷害來表達愛,千雪並沒有義務承受你給的苦難。既然你與她一開始就是錯,那麽何苦,一錯再錯?”

寒江說完緩緩轉過頭去,右眼碧色裏有著慈悲的光芒,是誠摯,不是憐憫。

墨珍珠的光芒照耀著夜天陌蒼白發青的手,也映著那張絕美到不真實的臉。

寒江沉默半晌,隻裝作不曾察覺夜天陌漸漸黯淡下去的眼神,又微微一笑:“說實在的,我一直很欽慕你,畢竟鬼族的百蠱子不是尋常人能夠達到的境界。”

夜天陌眼神一冷,冷淡的目光裏更添敵意。那是他的禁區,這狼族男子居然如此明目張膽地涉足!

寒江隻當不知,仍舊笑得心無芥蒂:“其實塵世間每個人活法不同而已,各人有各人該走的路。你看看,”他朝著身後桌案上成山的奏折指了指,“那裏有一半奏折出自邪道,是身為邪王之王的分內之責,可鬼少主你當邪王的時候怕是不曾過問吧。就像在其位謀其政的道理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應當做的事。倘若沒有付出,隻一味索求回報,誰都無法得償所願。”

感情也是如此。從不付出真情,又怎會收獲真愛?

夜天陌明顯呆立片刻,仿佛咀嚼話中滋味。可眼神立刻又冷下去:“哼。”藍眸森然劃過一絲不耐,“你在教訓我,就憑你?”

“我不過是誇誇雪邪王勤政盡責而已,也許這個位置還是她比較合適。你也不會反對吧?”

夜天陌冷然而對,卻沒有反駁。

“我知道你並無心那個位置。畢竟當初費勁心思當上夜邪王也不過是想證明給某個重要的人看,讓她知道你有足夠的能力打敗那個幾乎不敗的王者。但現在,她不在了,連他也辭世了,所謂證明與挑戰便隨之失去意義了--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