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桐笑笑,那笑容裏卻暗藏了一份不為人知的苦澀。她身後的大夫立刻向穆臨風跪地一拜:“小的拜見巫司大人。”
“這位是……”
雨桐趕緊介紹:“這位是尚文城的巫醫,是城主特地派來給阿風大人和千雪神女療傷的。”
臨風皺眉:“果然還是驚動了城主。”
雨桐拜下:“巫司大人恕罪。是雨桐擅作主張,昨天大人和神女傷勢頗重,我自己沒有別的辦法……隻好去求助城主。”
千雪趕緊說話,圓窟窿裏一雙眼睛看向她:“雨桐姐姐,這不怪你。是某些人自己不識好歹,別人救了他的命,他倒還嫌東嫌西的。”如果不是不能動彈,她簡直要錘足控訴,“你瞧瞧他,這是該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是啊……”穆臨風若有所指地看向包子臉姬千雪,慢悠悠道,“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麽?”
千雪這才意識到穆臨風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一下子被噎得夠嗆,沉默著老半天沒話可說了。
“巫司大人,城主本想前來親自為您接風。可又怕驚動了尚文百姓,打亂您此次出行的計劃。所以隻是暫且派了些巫醫、巫廚、歌伎舞姬,全都是從城主府挑選來的。”
穆臨風又要皺眉,卻被姬千雪一聲歡呼給擋了回去:“巫廚?就是巫族裏麵最厲害的廚子嗎?”
這個饞嘴好吃的丫頭,那麽多句話裏麵果然隻注意到這兩個字。穆臨風真懷疑她是上輩子餓鬼投胎轉世,他笑起來:“丫頭,也不看看你嘴上那窟窿塞不塞得進那些個吃的。”
“哼。”她白他一眼,“你管得著麽?”
“是,我的確是管不著。還好城主懂我心思,給我找來歌伎舞姬,再也不用對著你這張包子臉。”穆臨風說罷轉頭問雨桐道,“有沒有上等好酒?”
巫醫忙道:“巫司大人現在還是不要喝得好,您的傷口還未痊愈,喝酒傷身啊。”
姬千雪瞪他:“讓他喝,喝死他算了!”
穆臨風的眼神轉瞬暗下去,卻很快被浮起的笑意遮住:“可不是?昨天就該一劍刺死算了,免得礙人眼。”
千雪不再說話,緊緊抿住了嘴。該死,這話平時說慣了也不知道該挑個時候。昨天的每一幕都是刻骨銘心的,他將劍插入心髒時她的心也是生生疼過。說錯話了,卻倔強地不願意承認。就隻好這麽幹巴巴地沉默住。
韓雨桐也因穆臨風這話牽動了心思,他的傷痛更是揪住她的心。驀地忘記了恪守的主仆身份,眼眸裏淺淺含著淚,柔聲問了一句:“疼麽?”
臨風摸了摸胸口,笑起來:“總歸還有些,但也無妨。若不讓我喝酒那便是催我的命,你也不想吧。”
酒色人生,瀟灑風月。東陵巫司穆臨風哪裏能少得了美人美酒相陪?如今美人是很久不曾碰過了,若再失去美酒這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韓雨桐當然也明白,隻好點頭答應:“酒在地下酒窖裏,現在不便去取。要不然您先忍忍,明天再喝成嗎?”
穆臨風雖然極不情願,但也隻能先等著,百無聊奈地把玩手中折扇,滿臉的不痛快。
“雨桐姐姐,”千雪趕緊搭話,聽聲音也知道被罩起來的那張臉笑得有多甜,“你能不能把我身上的夾板拿下來,然後找巫廚給我做點好吃的?”
雨桐先是不同意,但到底耐不住千雪百般軟磨硬套外帶撒嬌耍賴,後來在巫醫的準許下還是放開千雪,扶著她要出去。被鬆了綁的千雪根本就不用攙扶,雖然腿腳還有些麻麻的,卻已是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雨桐和巫醫向巫司拜過之後也隨著出去。
剩下穆臨風一個人無奈地坐在榻上,看著那個怪物似的大腦袋蹦著出去,終於知道了什麽叫作生命力頑強。
昨天還命懸一線的丫頭,今天卻已經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了。可是,他不是不懂她心裏的苦,隻是裝作不知道,即便是與她鬥鬥嘴也算是聊解她的心傷。因為要殺她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每日心心念念的夜天陌,是她從一開始就認定了不放棄的人。這樣一次次被摧毀踐踏的愛意,她到底還能撐多久?
穆臨風苦笑,回身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如果哪一天千雪決定走出黑暗,或許才能看見風和日麗的溫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