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確定了此人的身份：傳說中的鬼族右使、左手劍客——何淵。說起來穆臨風也隻是聽過這人的傳奇而已，右使何淵對厲殘痕忠心耿耿天下皆知。當年為了保護主人差點丟掉性命，自此以後鬼首對他更是信賴有加。可是，他是厲殘痕近侍的心腹，厲殘痕似乎尚在幽冥之地，何淵又為何會出現在大陸？

而且穆臨風發現了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此時數十騎從他身前馳過，他竟半分鬼氣也嗅不出來，當時與夜天陌近距離一戰亦是如此。大概是鬼門的力量讓他們能夠達到自如隱匿鬼氣的境地。

以後想要辨出鬼族的人可就難辦了。

“他們是鬼族的人吧？”姬千雪小聲問他，說到“鬼族”二字，聲音明顯低如蚊蚋，臉上的表情也陡然變得有些難過起來。

穆臨風知道她又想起夜天陌了，他不知道那日夜天陌到底對她坦白過什麽，也不知她到底相信了多少。隻是一看到她此時的表情，想起她的絕望，忍不住又為她心疼起來。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有些寵溺的味道。

可是……有些人的確很不解風情。千雪一把抓住他的手，生生掐斷了他呼之欲出的溫柔：“我——不是小動物。”

這樣被他撫摸的感覺怎麽都像是貓貓狗狗的待遇。

穆臨風半晌無語，對於她這個丫頭，他的溫柔還真是無用武之地。接著白了她一眼：“我沒見過這麽醜的動物。”

“穆臨風！你找死——”

夜。岑寂冰冷。如死亡的氣息，幽幽蕩在蝙蝠洞穴之中。

洞口，夜天陌已經靜默地立在月下好幾個時辰。仰頭看天，可天上除了星月什麽都沒有。天空，天空，其實天本就是空的。星，月，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就像人心。一顆空心而已，盛不下任何多餘。

狼族的侍兵守衛在方圓幾裏之內，盡著他們對於新首領夜邪王的忠誠。

夜天陌知道厲殘痕或許已經聞到了風聲，所以派何淵前來正四處打探他的行蹤。沒有關係，他不怕。既已經公然走到了這一步，他並非沒有勝算。就算那個人是曾叱吒風雲的厲殘痕也一樣。

他是那個人教出來的，青出於藍，便要取而代之。

冷薇走上前來：“少主。穆臨風他們已經到達安樂城，現在他們兩個傷勢都未痊愈。屬下以為是追殺他們的最好時機，不知少主以為如何？”

空曠的洞穴裏隻有她的回音，隨著進進出出的蝙蝠一點點低下去，直到再沒了聲響。鬼少主還是沒有回答。

冷薇暗暗咬了咬牙。對於夜天陌突然改變計劃救起姬千雪的時候，那種不安的感覺便再次浮上她心頭。他為什麽要救她？他為什麽要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神族少女一次又一次手下留情。她忍不住，鼓起勇氣再次開口：“少主，那個姬千雪……”

“我不殺她。”他終於開口，比月色更冰冷的語氣，“不用你操心。”

言下之意，冷薇已經逾越了自己的本分。

冷薇點頭：“是，屬下明白了。”接著，有些擔憂，“那個韓雨桐是故意用火球攻擊的。她定是早就知道鬼族的弱點，如今就連穆臨風他們也已知曉，隻怕日後少主不便親自出麵。”

夜天陌聞言不語。眉梢卻漫上一絲若有似無的怒，冷薇所言也正是他現在所慮。就算他如今擁有邪王的力量，還是無法克服鬼族固有的弱點。倘若有消除這個弱點的方法才真的算是天下無敵。

可，塵世間有這方法的存在麽？

“還有……”冷薇猶豫片刻，還是不敢對鬼少主有所隱瞞，“從尚文城奪來的墨沉木……是假的。屬下辦事不力，被韓家的人給騙了。請少主責罰。”

聽到這個消息，夜天陌絲毫沒有驚訝，顯然此時早已經在他的預料之內。他緩聲道：“是我們低估了那些巫士。”

不怕死的人最可怕，為了信念而不怕死的人更可怕——死士便是這種人。

然而，夜天陌牽唇勾起一記冷笑，在下一地方。他還有更好的戲碼等著他們。

“穆臨風。”

所有的較量還剛剛開始。東陵大陸隻能留下一個人的名字，他，或者他。

風，或者，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