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裏的地下河不斷地升起黃色光球,數量增多至能把岩洞深處的黑暗驅走。黃色的朦朧光線把岩洞的嶙峋怪石渲染得如同舊時的老電影場景。勞月等人不知月亮一樣的光球是何來曆,他們抓著老樹的根須在水裏讚歎,說這是一副千年難得一見的場景,可惜身在水中無法拍照,怕是要抱憾終身了。
黃千山也從未見過這種場景,他一直覺得古怪,當月亮一樣的光球不斷地從水裏升起,他才漸漸想起廣西深山裏老人們偶爾提起的瘴母。顧名思義,瘴母是各類瘴氣中最厲害、最複雜的一種毒瘴,活了上百歲的老人隻是聽祖祖輩輩提起過,卻也從未親眼看見過。老人們說,瘴母出現前,河流溪水不是綠的,就是紅的,或是腥穢逼人,黃千山看到變色河水卻沒有想到這一層。河水變色多是因為山林雨淋日炙,濕熱重蒸,加以毒蛇、毒物的痰涎、矢糞灑布其間,所以才會出現河水換色。
據說,瘴母有三種,一種是有形的,另一種是無形的。有形的瘴母像彩色的雲霞一樣,無形的瘴母如同腥風四射,或異香襲人,兩者都是瘴母。還有一種,是三種瘴母中厲害的,它起初先從水裏、叢林灌木內化作一輪明月般的光球,冉冉地爬到空中。直至光球積累到一定的數量,將好奇之人,或者貪婪月光精華的生靈勾引到附近。當人或動物忘記了自我,忘情地看著這副美景時,瘴母就會忽然迸裂,五顏六色的瘴氣就會從光球中轟然泄出,速度快得就如山洪一樣,無人能逃。
瘴母無須借助毒蚊來傳播,它不僅能從人和動物的口鼻進入身體,還能滲透人和動物的皮膚、毛發、眼睛,讓你防不勝防。因此,廣西深山裏的老人都警告後輩,要是在山裏忽然見到光亮,或者聞到詭異的香氣、腥味,必須馬上遠離。瘴母的毒性沒有多少確切地記載,黃千山聽說過很多版本,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人中毒後不會馬上死,但也沒有辦法醫治,之後的六小時內人的身體會慢慢潰爛,直到體無完膚,血肉模糊,將人折磨到極限後才會死亡。
黃千山驚訝地想,難道先前聞到的香氣就是其中一種瘴母,他剛才使勁地嗅了那麽久,難道瘴毒已經不知不覺地深入體內了?!黃千山一想到這裏,他馬上覺得身體很癢,再一看手背,那裏的皮膚竟然真的開始出現了小範圍的潰爛。黃千山驚慌得渾身都涼了,勞月就算給再多的酬勞又怎樣,不還是沒命花。黃千山為了確定岩洞裏出現的是否是瘴母,於是就一個個地詢問,沒想到除了勞月正常以外,其他四人的皮膚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潰爛。
當蔡敏敏聽到黃千山的推斷後,她馬上呆住了,但她還是不相信地問:“黃先生你這麽精通中醫,肯定有辦法治好的,是不是?”
黃千山為難地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要是能回到廣西找我奶奶,也許她會有辦法,可是六個小時內我們不可能趕回廣西。”
梁小玉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她又看看身邊的勞月,然後喘氣問:“那月姐為什麽沒事,會不會隻是一般的皮膚病,不是黃先生說的瘴母?”
顧長天見識過黃千山的本領,他沒有懷疑,隻是問:“黃兄弟,你再想想,能有什麽辦法解救嗎?”
郝大力悲觀地說:“古虢國的那位神秘女王是不是變態啊,專整這些歪門邪道來害人,要是山裏的古墓還在,我不但要撒尿在她棺材裏,還要拉坨屎在她臉上,看她還敢不敢使陰招!”
黃千山抓著樹根在地下河中搖晃著,他吃力地說:“當務之急不是想怎麽活命,是先躲過第三種瘴母,這種瘴母是最厲害的,恐怕碰到一點兒,潰爛的速度會加快,可能會馬上斃命。”
郝大力在水裏歎了口氣,他說:“那算了,我還是不拉屎在女王臉上了,幹脆直接讓瘴母瘴公直接弄死我得了,免得全身慢慢潰爛,這麽的折磨人,要死就痛快點。”
勞月細想一路的經過,然後說:“我為何沒有中毒跡象,莫非我做了什麽你們沒有做過的事情,大家仔細想想,也許還有解救之法。”
黃千山也覺得奇怪,但進山後吃住都在一起,勞月到底有做了另外五個人沒做的事?此時,岩洞深處聚集的光球越來越多,瘴母已是蓄勢待發。瘴氣多發在西南之地,黃千山萬萬沒想到王屋山西脈裏竟會有如此厲害的瘴母,也許這也和地球漸漸變熱有關。古虢國曾經發生過強烈的地震,一般在地震前後會出現洪災、高溫旱災,那位女王一定是改造了某些地方,將瘴氣製造在山裏的每一個角落,譬如水裏暗藏的青鱗小蛇,它們吐納的毒液就是製造毒瘴的一個重要條件。
光球開始凝聚,且有朝他們衝來的趨勢,黃千山想了想,他們的裝備都不能完全防毒氣,何況瘴母不光能從口鼻進入。山裏人曉起行路,必須飽食,或飲幾杯酒,便可以抵抗瘴氣,這也是黃千山從小練就好酒量的一個原因。而且,山裏人在密林裏勞作都不敢解開衣裳,當風取涼。到了晚上睡覺也一定要密閉門戶,這都是為防有瘴氣侵入的原故。可是進山以後,他們根本沒有吃飽,隻吃過沒營養的零食,更沒喝酒,又怎能抵抗瘴氣。岩洞裏也沒有門窗,不能將毒瘴關在外麵,想到這裏黃千山感到前所未有的頭疼。
這時,勞月鎮定地問黃千山:“如果說光球就是第三種瘴母,那麽水底的青石雕,它們要射的不是太陽,而是瘴母,會不會有辦法將瘴母射下來?”
黃千山剛才發現自己被瘴母的毒氣入體,亂了方寸,經勞月提醒他才想起來,青石雕射“月”的造型不會隻是藝術的表現,肯定還隱含了一層意思。顧長天想不出要如何射“月”,畢竟瘴母是一種光球,哪有東西能將光射破的。黃千山說,瘴母並不真的是光,它從水底升起,或者說一種微型生物從水中孵化,然後飛到空中集合在一起,但它們卻有著駭人的毒性,這根遠古時期的孢子病毒是差不多的道理。
“難道用殺蟲劑,可我們都沒帶啊。”梁小玉無奈地說。
“要真是小蟲子變的,恐怕殺蟲劑對它們也不起作用,它們的毒都比殺蟲劑厲害多了,也許是它們反過來把殺蟲劑幹掉。”黃千山苦笑著說。
“別討論了,來不及了,想逃跑都不行了,瘴母的光球開始破了!”郝大力驚慌地喊。
瘴母光球從地下河裏升起了密密的一堆,它們不再漂浮,而是如癟氣的皮球一樣,從光球裏傾瀉出五彩光芒,比晚霞還要美。自然界裏越美的東西越危險,黃千山和勞月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如今瘴母開始發威,他們全都急得不知所措。黃千山隨時都覺得命在則希望在,他雖然知道還有六個小時的命,但他不想放棄這六小時,他不願意被第三種瘴母立刻奪去性命,所以他一直在想怎麽躲開瘴母光球的毒害。
古虢國這位神秘女王驕傲自大,既然擺出“山路甲骨文”暗示外來者,那麽水底的青石雕就有解決之法。黃千山和其他五人慌忙地看著水底的青石雕,不知道這些射“月”暗指什麽,難道古虢國的女王沒有預想到幾千年後很少有人再用箭了嗎,他們拿什麽去射“月”。郝大力看見瘴母滾滾而來,他有點慌了,手一顫抖,挎著的一個包就滑進了水中。郝大力本能地鑽進水裏將沉下去的包撈上來,就在這一刻,黃千山將射“月”暗指的意思猜到了。
水底的青石雕沒有放在岸上,卻置在水底,黃千山看見郝大力的動作後,他才明白“射月”的意思很可能暗示人要躲到水下,而拉弓射箭是指抓住沒入水裏的樹根。這時“月亮”衝過水麵時,從水底看“月亮”就如同被樹根刺中。地下河鬱積了毒蛇毒物的體液,但是自古以來也有山村野醫將毒蛇泡酒作藥一說,所以躲入水裏不至於馬上斃命。何況五人已被瘴母入體,遲早要身體潰爛,他們也就不在乎水裏的蛇毒了。
黃千山將這個說法提出來,沒人再質疑,因為瘴母已經到了跟前。當黃千山話一說完,六個人就分別吸了一口氣,然後順著粗大的樹根滑進了地下河水裏。瘴母是一種氣體加微型生物組成的,它們雖然是從水裏形成,但是卻進不了水裏。黃千山憋氣在水裏晃動,他覺得世界都清淨了,隻聽到咕嚕咕嚕的水聲。水麵上的癟氣光球從水麵掃過,接著就如彗星一樣帶來厚厚的光塵。
蔡敏敏忍不住想浮出水麵換氣,黃千山看見了就將蔡敏敏抓住,哪想蔡敏敏沒有掙脫,反而抱住了黃千山的身子。黃千山覺得渾身酥酥的,感覺非常奇怪,但是情況特殊,所以他任由蔡敏敏那麽抱著。人類畢竟是陸地上的動物,在水裏沒待到一分鍾他們就撐不下去了,可是水麵上的彩光氣息還濃得如霧水一樣,所以黃千山一直在做手勢不許他們上去。
又過了一會兒,黃千山也憋不住了,他覺得腦子都快爆炸了。水麵上的光已經暗了,於是他就招呼大家浮出水麵換氣。黃千山被蔡敏敏鬆開以後,他也急切地要浮出水麵,不想卻看見水裏多出了一雙金黃色的眼睛。黃千山模糊地看見一個輪廓後,他驚得吞了一大口河水。黃千山大駭地想,糟糕,水底的東西就是氣象站裏的巨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