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依然懸在瑤池上空,黃千山不舍地再看一眼,然後就和同樣不甘心的郝大力走回內殿。他們以為冥殿外有危險,因此蔡敏敏才急著催他們回來,誰知道走回來以後,防毒麵具還沒來得及脫,他們就聽到勞月在哭。

“長天不行了。”蔡敏敏小聲地說。

郝大力進來時還一肚子氣,剛想發飆,聽了蔡敏敏的話,他就重重地歎了口氣。黃千山也心一沉,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中了瘴母之毒後,黃千山一直保持樂觀,但他終於還是要麵對現實。顧長天一死,接著就輪到其他人,除了勞月和梁小玉,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死神的降臨。顧長天奄奄一息,勞月哭得死去活來,梁小玉卻依舊若無其事地假裝昏迷。

黃千山怒不可竭,走到躺在地上的梁小玉身邊,忍無可忍地吼道:“別裝了,他媽的,你是不是要把他們都害死才罷休!”

顧長天聽到黃千山怒吼,本能地想看過去,但頭還沒扭過去就徹徹底底地斷氣了。勞月臉唰地慘白,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懷裏的顧長天,怎麽都不敢相信顧長天真的死了。勞月無聲地流淚,內殿靜得能聽到空氣的流動聲,還有淚水滴答滴答的聲音。顧長天本來中毒不算深,要死也是黃千山第一個死,怎知他被火燒後,瘴毒反而加快了速度。顧長千剛死,他身上的肌膚竟然跟香蕉皮似的,一片片地掉在地上。隻去了半會兒的功夫,顧長天就隻剩下紅黑色的血肉,就連頭皮毛發都掉得一幹二淨。

勞月抱著血人一樣的顧長天,不管顧長天變成什麽樣子,一刻也不肯鬆手。郝大力和蔡敏敏不知所措,他們怔怔地站在一旁,全身冰涼,動都不能動,就好像已經看到自己的死期了。黃千山額頭青筋暴起,他將過錯遷怒於梁小玉,並忍無可忍地拽起假裝昏迷的梁小玉。勞月驚訝地看著黃千山,郝大力和蔡敏敏也甚感意外,但黃千山咆哮地叫他們站著別動,接下來竟真的沒人動彈,連喘息的聲音都聽不到。

“你們給我看好了,什麽是人麵蛇心,這裏現在就有一個!”黃千山使出狠勁掐住梁小玉的喉骨,然後說,“你繼續裝是吧,反正大家都要死了,現在我做一回殺人犯也沒什麽大不了!”

“黃先生,你到底在幹什麽!”勞月大喊。

黃千山沒有開玩笑,隻差一秒,梁小玉的喉骨就會被掐斷,所有人的心頭提到了嗓子眼。梁小玉終於卸下了偽裝,她知道黃千山這次是來真的,所以很快咳嗽著睜開了眼睛。勞月難以置信地望著梁小玉,似乎看到死人複活一樣,勞月再笨也看得出梁小玉的氣色好了很多,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

“小玉,你……你怎麽好了?”郝大力見狀開心地喊道。

“別傻了,殺人凶手怎麽會死呢?”黃千山冷笑道。

“她殺了人?”蔡敏敏跟著問。

梁小玉默不作聲,一動不動地站在昏暗的角落,良久她才輕聲抽泣:“對不起,我不該那麽做。”

“一句對不起能換回顧長天的性命嗎?你寧願他死,也要假裝睡在地上,這句對不起還是到地府跟顧長天說吧!”黃千山忿忿地說。

“小玉,你到底……”勞月茫然地問,“難道是你……”

“月姐,對不起。”梁小玉的眼裏裝滿了淚水,但沒有流出來,她慢慢地說,“一切都是我做的。進山前,我故意把行李弄丟,寫了恐嚇信,換掉藥品、食物,就是想阻止你們進山!可你們越走越遠,我沒辦法,我也不想這樣。”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勞月糊塗地問。

“黃千山,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嗎?”梁小玉平靜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然後說,“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其實我的秘密很普通,但我太愛月姐了,我希望月姐你永遠認為我還是那個善良的梁小玉。”

“你說什麽,小玉?”勞月越來越迷糊。

“月姐,我真的很愛你,我希望你永遠記住我的好。”梁小玉的眼淚從臉龐滴落,她哽咽地說,“但自從我知道那件事以後,我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我,你的梁小玉也永遠地消失了。”

“小玉,你說什麽呢,你不還是你自己嗎?”郝大力撓著頭發問。

梁小玉不理睬郝大力,她隻看著勞月,說道:“我多麽希望四年前能跟你一起和爸媽去柬埔寨,如果四年前我跟著去了,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我也還是我自己。”

“四年前怎麽了?”勞月追問。

“四年前,爸媽帶你去柬埔寨向一個當地居民收買一件古物,那時我鬧著跟去,但爸媽沒有允許。我心情不好,那晚就一個人出去散步,結果卻遇到了院長。”梁小玉回憶道。

“院長?你說胡虹心院長?你怎麽沒和我們提過?”蔡敏敏驚訝道。

“沒錯,就是胡虹心院長。當年我們三個人一起待過的孤兒院,胡虹心就是那裏的院長。”梁小玉停頓了一下,又說,“從那時起,原來的梁小玉就死了,永遠都回不來了。”

“到底怎麽了,難道院長對你做了什麽?”郝大力緊張地問。

梁小玉搖搖頭,說道:“院長永遠是一個善良的人,可惜我不是,她隻是好心告訴我一件事情,卻把我這四年的人生都改變了。”

“她說了什麽,小玉,你告訴我!”勞月漸漸從悲傷轉為震驚。

“院長說,我的親生父母找到了她,想通過院長找回我。”梁小玉哭紅了眼睛,“他們那時窮,養不起我,就把我丟在了路邊。我那時已經懂事了,但我沒有怪他們,就連他們故意丟下我,我都忍住不哭,靜靜地看著他們偷偷地離去。可四年前,他們卻和以前不同了,有錢了,所以想找回原來丟掉的女兒。”

“這事你跟我們說,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為什麽你要隱瞞?”蔡敏敏不解。

“我怕爸媽傷心,畢竟是他們養了我這麽多年。”梁小玉半低下頭,說道,“我很高興地與親生父母見了麵,但也說明不會離開這個家,隻能偶爾看看他們倆。沒想到,三年前他們得了重病,似乎是被老天懲罰一樣,所攢的錢財也一下子虧空得一幹二淨。他們求我……求我給錢讓他們治病,可我哪有那麽多錢。於是,我就開始偷偷地帶些收藏品去賣錢,但有一天晚上,我竟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

勞月猛吸一口氣,她呆呆地問:“三年前的那晚,難道你……”

“對不起,月姐,我不是故意的!”梁小玉忽然跪地,她不停地磕頭,“是我害死爸媽的,對不起!”

“可爸媽不是心髒病發作才……”郝大力疑惑地問。

“那晚,我又偷了東西去賣,但被爸媽撞個正著。”梁小玉哭著說,“他們早就看出收藏品少了,沒想到那個賊就是我。第二天我的親生父母要交一筆手術費,那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如果拖延他們就活不了了。我一時著急,就說了氣話,結果爸媽氣得全身抽搐,心髒病忽然就發作了!我腦子亂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但為了救親生父母,我就抱著收藏品跑出家門,等我回來時他們已經……他們就已經死了。”

“你說什麽!”勞月全身癱軟,她呢喃道,“你再說一次,你……你做了什麽?”

“其實,表麵上爸媽是病死的,但他們是被我氣死的。”梁小玉又不停地磕頭,她跪在地上說,“對不起,這個秘密我一直想說的,但我說不出口,我怕月姐你會怪我。”

勞月語結,根本說不出話來,黃千山聽了半天沒聽到重點,他忍不住就問:“你怎麽會有解毒藥的,到底還有沒有另外的藥?”

這一次,梁小玉沒有逃避,她直直地望著勞月,問:“月姐,你應該記得,三個月前,曾看到我出現在北京的古玩市場吧。”

“我的確撞見了你,這事和現在有關係嗎?”勞月漸漸鬆開了顧長天的屍體。

梁小玉如鬼魅般地幽幽答道:“那四顆金鑽玉眼,其實就是跪地猴像的眼睛,你剛才站在瑤池邊上已經看見了,我想你已經猜到了。”

“原來你已經……”勞月瞠目結舌,說不出完整的話。

“沒錯,是我,那四顆金鑽玉眼就是我從這裏偷出去的!”梁小玉抬起頭,講道,“三年了,家裏的東西不能再偷了,不然你們肯定要懷疑。爸媽死後,他們的遺囑裏分給我們四人一樣份額的財產,但我的親生父母卻像吸血鬼一樣,把我分到的財產全都吸幹了。我已經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於是我想到了一個方法,一個不會讓你們發現的方法。”

梁小玉舔了舔嘴唇,繼續說:“如果再偷收藏品,再笨的人都會知道我的秘密,於是我就打起了古文典籍的主意。因為它們就如藏寶圖一樣,所以隻要我找到典籍裏記載的寶藏,那你們就不會知道我做過什麽,家裏的收藏品也不會再變少。”

“所以,你拿走了那本手稿!”郝大力忽然喊道。

梁小玉仰頭看了一眼郝大力,然後瘋子般地笑了笑:“我以為一切天衣無縫,沒想到一個意外出現,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把我拽進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