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洞裏用巨石球砸死鱷龜時,黃千山見過幾群食金蟻,這種蟻類很罕見,也很少生活在沒有金礦的地方。黃千山當時就覺得奇怪,為什麽食金蟻會在岩洞裏築巢,它們是憑空出現,還是在王屋山裏存活了幾千年幾萬年?食金蟻隻在非洲、南美州、中東和中國新疆沙漠有過發現,還沒有誰在山青水秀的環境裏看見過食金蟻。
“所以,你覺得盧旺青偷出來的陶瓷罐子,裏麵裝的是食金蟻?”郝大力將信將疑。
“我覺得隻有這個可能,不然根本解釋不了王屋山為什麽有這麽多食金蟻?”黃千山解釋道,“你想,如果早就有了,金礦恐怕早就被吃光了。當年盧旺青偷進山裏的食金蟻數量不多,幾十年裏慢慢才繁殖到一定的規模,因此岩洞和金礦才沒有全部吃完。剛才你喊那麽大聲,千瘡百孔的金礦才會應聲崩潰。你在內殿摸到的空心石牆,還有西王母石像被震落,全是因為金礦內部已經自行崩潰瓦解了。”
郝大力一直覺得頭暈腦脹,平時他就不喜歡深度思考,現在聽了那麽多,他隻是機械地點頭,根本不明白黃千山在說什麽。他想了想,商量似地問道:“黃老哥,我覺得我快不行了,看來大限要到了,能不能求你個事兒?”
“都這時候了,隻要你不讓我以身相許,什麽都答應你。”黃千山痛快地說。
“你也看見了,顧長天死得那麽慘,我可不想受這樣的苦。要是我真的快不行了,你可以一刀抹了我的脖子嗎?”郝大力認真地請求。
“你燒糊塗了,古往今來隻有人求生,哪有人求死的?”黃千山擺著手答道。
“我能生當然願意了,可你看我們被埋在金礦下,叫天不應,喊地不靈,誰會來救我們?”郝大力垂頭喪氣道,“瘴母的毒果真很厲害,其實我一直很難受,要不是一直咬牙堅持著,恐怕早顧長天一步去閻王爺那裏報道了。”
“那你就再堅持。”黃千山無力地勸道。
“你以為我不想,可人力不一定勝天,咱就認命吧!好在周圍都是金礦,也算是風水寶地了。”郝大力苦笑道。
“別喪氣,我不也和你一樣,我殺了你,誰來殺我,太不公平了!”黃千山拒絕道。
郝大力假裝沒聽見黃千山的回答,他自顧自地說:“待會兒你抹我脖子時,要下手狠一點兒,快一點兒,千萬別猶豫。要一刀斃命,割斷動脈,要是還沒死,就痛快地捅我幾刀!”
“別說了,說得我心慌!”黃千山罵道,“你有點誌氣好不好,我們不會死的!”
郝大力不再說話,他覺得體力已經耗盡,癱坐在地上都覺得累。黃千山對著郝大力靠在金礦石邊上,他也很苦惱,雖然沒有答應郝大力的請求,但若真到了那時候,他又怎麽忍心看對方痛苦地死去。郝大力說得沒錯,被崩潰的金礦埋在地下,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裏,就算知道也來不及營救。他們中了瘴毒,很快就會走到生命的盡頭,就算不毒發身亡,他們也會因為餓死渴死。
一夜之間,六個人裏死了三個人,黃千山總覺得跟做夢一樣,但他不想放棄求生的念頭,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要想辦法逃出生天。這時,郝大力臉色迅速變黑,閉上的嘴巴也忽然張開,猛地吐了一口黑血。接著,郝大力的皮膚剝落了一大塊,黃千山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這才發現那塊皮膚是從郝大力的脖子上掉下來的。
郝大力一下子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他靠在一塊金石上,不停地抽搐,手腳都蜷縮著動物爪子的形狀。黃千山看得一清二楚,郝大力脖子上的血噴濺到對麵的石頭上,他的動脈還維持著跳動,但黃千山無能為力,他下不了手,隻能看著郝大力慢慢地死去。郝大力還想說點什麽,他支吾著想張嘴,但一張嘴,血就從他咽喉裏湧上來,根本不能開口說話。黃千山想說點好聽的話,但對著一個快死而且必死之人,再好聽的話也不能安慰他,所以他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看著一個人慢慢死去是何其難受,郝大力絕望地盯著黃千山,他使勁地抓著黃千山的手,眼神似乎在說他還不想死。黃千山的手被握得刺痛難忍,但他強忍著不表現出來,任由郝大力怎麽抓他都不喊出聲。不知道是不是郝大力生命力太強了,掙紮了老半天還沒死,氣還一個勁地猛喘。
“郝老弟,我知道你是想讓我了結你,但我真下不了手。”黃千山為難道,他明白郝大力這樣慢慢死去很痛苦,可殺人和看著別人死,這種單選題他不知道如何選擇。
這時,郝大力的眼神從絕望轉變成驚恐,黃千山很快就發現幾排食金蟻竟然趴了進來。它們一進來就立刻蠶食郝大力的身體,他想大喊,也想趕走食金蟻,但他出不了聲,也動彈不得。黃千山幫忙踩死了一部分食金蟻,但血腥味竟引來了大批食金蟻,他就算有一千條腿也忙不過來。
這是黃千山第一次看到食金蟻吞噬人類,郝大力痛苦、絕望、驚恐的眼神都讓他感受到了食金蟻的恐怖。黃千山看著不能掙紮的郝大力,他左右為難,不知做何選擇。郝大力的眼睛裏充滿了閃動的淚水,似乎在懇求對方殺了他,好讓他走得沒那麽痛苦。看著郝大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黃千山心一橫就握起瑞士軍刀,閉上眼睛後,他就一刀抹過郝大力沒有皮膚的脖子。
“對不起。”黃千山心裏念道。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他也不想那麽做,但這種單選題必須要做一個選擇,他不能看著郝大力這麽痛苦地死去。黃千山把郝大力頭上的燈帽拿過來,然後蜷縮著身子,麵對正被大批食金蟻的包圍郝大力鞠了三個躬。就用了幾分鍾的功夫,死去的郝大力居然被食金蟻啃食到隻剩一個紅白色的骨架,它們吃完後一個個都變得極其肥大,跟一隻金黃色的蜜蜂一樣。據說,食金蟻不吃骨頭,究竟為什麽不吃,現在還沒令人信服的結論。黃千山和郝大力一樣的想法,他不願活生生地被變態螞蟻吃掉,既然沒人殺他,那他寧願自殺。
黃千山能體會郝大力的絕望,如果他是郝大力,他也會請求別人殺了他,而不要死前還經曆這種殘忍的折磨。在麵對兩種死亡的單選題時,誰都會選擇比較不痛苦的一種,但要替別人選擇,這種單選題卻很難做出抉擇。食金蟻吞噬了郝大力後,它們開始轉移方向,黃千山從死亡方式的單選題裏挑了一個選擇,他打算抹脖子自盡,但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
“媽的,難道食金蟻這玩意兒也在做單選題?”黃千山犯迷糊地猜測。
食金蟻沒有理睬黃千山,它們吃掉郝大力以後,就如軍隊一樣從幾條裂縫裏鑽出去了。黃千山強壓住狂跳的心髒,盯著從他麵前趴過的黃色食金蟻群,它們就從他腳下經過,但沒有一隻侵犯他。黃千山心想,我有那麽難吃嗎,居然連隻小螞蟻都瞧不起我。想歸想,黃千山卻很高興食金蟻沒把他當夜宵,畢竟要自殺是需要勇氣的。
黃千山對著腥味熏天的骷髏骨架,說道:“顧老弟,對不起,現在條件不允許,不能給你風光大葬。不過,死在錢堆裏也是你的夢想,希望你一路走好”
忽然,黃千山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原來被金礦石隔在一邊的勞月也被食金蟻成群地攻擊,她為了自保把身上的衣服都燒了。一整條金礦全是食金蟻,他們現在等於羊落虎口,隻能從自殺和被吃掉中做出一個選擇。黃千山很想告訴勞月,郝大力已經死了,但他根本說不出口。勞月問他有沒有事,黃千山沒有出聲,食金蟻大概嫌他醜,居然不想吃他。
“黃先生,你是開玩笑還是……”勞月不相信地大聲問,“大力是不是已經……”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黃千山頭疼地答道,“至於郝老弟,他已經走了,希望他走得沒那麽痛苦。”
“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的!”勞月鼓勵道,“黃先生,你不能放棄!”
“我沒放棄。”黃千山說完就用瑞士軍刀刺向前麵的一塊草黃色的金礦石,怎知這塊金石的內部已被食金蟻吃空了,他一刺就湧落出成堆的食金蟻。
黃千山沒想到金石這麽不經鑿,他一下子就淹沒在食金蟻群中,連呼吸都被堵住了。他想這次肯定完了,簡直是被萬鬼撕咬,世界上最可怕的死亡大概非他莫屬了。哪裏想到,食金蟻群以最快的速度散開,它們全都鑽出了金石擠壓而成的空間,隻剩下黃千山坐在地上發愣。勞月在另一頭慌忙地問黃千山怎麽樣了,當聽到黃千山的聲音後,她才放心地不再大喊大叫。
“黃先生,你剛才真的被食金蟻包圍了?”勞月疑問。
“是啊,它們沒咬我,難道蟻類也有蛀牙,它們牙疼,所以不吃我?”黃千山胡說八道。
“不可能,你是不是做了什麽特別的事?”勞月追問,“你想一想,要不食金蟻不可能不攻擊你的。”
黃千山被問懵了,他哪裏記得做了什麽特別的事情,他沒吃梁小玉的靈丹,也沒塗什麽藥。要說特別的事,那就是他吃了很多草藥,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沒死,能堅持到現在的原因。但這些都隻能延緩死亡,並沒有真正解毒,何況解毒跟被食金蟻吃掉又沒直接的聯係。黃千山想得頭暈眼花,但他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了一件很特別的事情——一件隻有他做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