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菀正對上一雙桃花眸◎
顧萱緊跟在顧蓮身後,自然看出了顧蓮的心情不佳。
她趕緊上前一步,貼著顧蓮的耳朵講悄悄話:“這祖母也忒抬舉顧菀了,也不瞧瞧她那模樣,天生一副妖精臉,一出門就勾.引男人,當真是不要臉!”
不想她話音剛落,就見屋門被打開,露出一張嬌媚含笑的麵龐。
細眉彎彎,眼波盈盈,正是顧菀。
“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們來啦。”顧菀神情和悅地打了招呼,眼神不動聲色地掠過顧萱:“快些進來,祖母在裏頭呢。”
顧萱自覺心虛,低著頭進了屋子。
顧蓮盯了盯顧菀的麵兒,隻覺得心頭愈發惱恨。
她今日早起打扮了許久,就為了這一日能驚豔四方
畢竟,那人也是要去去參加此次賞花宴的。
還是為了她。
那日,他拉著她的手,柔聲哄著她。
說事務繁多,要過近一月才能來再看她。
為著掩人耳目,就選在安樂伯府的賞花宴上,遙遙望著一眼,以盡相思。
顧蓮滿心歡喜地應了,想著她倒是清冷越於眾人之上,被他一眼瞧見才好。
可一見著顧菀,顧蓮那滿腔的滾熱就忽地被冷水澆滅。
在美豔動人的玫瑰前,可甚少有人會注意淺淡的蓮色。
顧蓮咬住下唇,垂下眼簾,似有似無地瞥了一眼顧萱。
“二姐姐倒是勤快,早早就在祖母這兒等著了,想來是第一回 參加京中宴席,激動不已吧。”接收到顧蓮的眼神示意,顧萱咳嗽兩聲,將那幾分心虛掩去,目帶譏笑、搖頭晃腦地開口。
顧菀方才清清楚楚地瞧見了二人的眉眼官司,麵上隻是微微笑了一下:老夫人還在前頭呢,顧萱對顧蓮倒真是聽話,半點也不猶豫地被當槍使。
笑完,她微微側頭,對著綴在最後頭的顧芊輕輕眨了眨眼睛。
顧芊麵上微愣,旋即也回笑了一下。
隨後,顧菀就偏了麵兒,調整了一下神色。
顧蓮見顧菀未曾答話,抬起眼簾一看,就見顧菀眨著眼兒笑,倒頗有點尷尬的意味。
“二妹妹不用緊張,到時候跟在我後頭……”顧蓮覺著心頭的火氣滅了一些,和顏悅色地開了口。
不想話說到一半,老夫人笑眯眯地開口截斷:“菀丫頭是第一回 ,由我帶著便好了,你們高高興興地玩,倒不用擔心菀丫頭。”
聽著這話,顧蓮和顧萱的臉便一同僵了一瞬。
顧蓮是因著老夫人橫落下來的目光,不由地身體僵硬,心中暗暗地生氣不快。
顧萱則是妒火中燒,燒得連麵兒都僵住了:老夫人要帶著顧菀,自然是準備讓顧菀多見些大家夫人們——這不就是要幫著顧菀相看人家的意思!
想起自己被藍氏牢牢攥在手中的姻緣,顧萱的眼兒就泛起熱來:同樣都是庶女,她顧菀憑什麽!
仗著生了一張狐媚妖精的臉,迷得男子團團轉也便罷了,連老夫人都哄得服服帖帖的!
若是顧菀沒了這張臉……
顧萱悄悄轉著心思,卻又想起顧蓮對她曾經透露出的幾句話。
不,顧菀的臉可要好好留著,不然指不定藍氏就要將人選換成她了。
凡是京中閨秀,嫁娶之時,除了要看審視門楣之外,還要看女子的品行容貌、名聲好壞。
顧萱想著,心中便不由得一動:她變不了顧菀的品行容貌,還變不了顧菀的名聲嘛!
這世道上,要壞一個女子的名聲,可是有千百種的方法,容易得很。
若顧菀沒了名聲,即使老夫人再疼她,也不能閉著眼睛推舉,少不得由藍氏接手。
到時候,顧菀任由藍氏拿捏,那她就又可以多得一份好處。
再下來,老夫人的眼睛指不定會落在她身上,轉而給她選一個如意郎君呢!
這樣做著美夢,顧萱心裏頭也就活泛起來。
等到出門的時候,顧萱搖了搖顧蓮的袖子,將自己的打算自認為隱晦地說了一遍。
顧蓮眼睛一轉,清麗的麵容上隱隱露出幾分不相符的獰色。
——她自小便得藍氏的言傳身教,自然更早些就想到了這個打算。
沒想到她正苦於如何讓顧萱領會,顧萱自己就和開了竅似的。
難怪母親總說,雖然蠢人好用,但是並非越蠢的人越好用,反而是那些認為自己是聰明人的蠢人,才是最好的棋子。
若一顆棋子,連做些什麽事情,都要自己手把手地去教導,那多累呀。
顧蓮一邊敬佩著藍氏,一邊對顧萱輕聲讚賞:“妹妹好主意。”
“人都說,嘴上說的不如實際做的,不如妹妹改天試一試這個主意究竟怎樣?”
顧萱眼睛滴溜溜地轉,眼見得有些心動。
那邊顧芊則是偷偷拉了顧菀的手。
“四妹妹怎麽了?”顧菀含笑握住顧芊的指尖,又側首看了看顧芊今天的打扮:“四妹妹今天很漂亮——依著我看,可比三妹妹好看多了。”
顧萱將算計妒忌都放在眼睛裏,別人瞧去,隻會覺著她雖然容貌秀美,卻小氣違和,不願多看。
顧芊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一笑,抬眼確認了顧蓮二人正在講話,未曾注意後麵,才小聲問道:“二姐姐,你看那些話本子了嗎?”
顧菀點了點頭,一雙明眸中漾起清光:“我都認真看啦,那些故事真是好看!”
顧芊聽完就略略皺起了眉頭,正欲著急,便聽顧菀轉過首去,輕輕落下一句話:“祖母也覺得很有趣,尤其是裏頭的那些傳聞。”
再迎上顧菀柔軟帶笑的眼神,顧芊就送了一口氣,轉而拉緊了顧菀的手,乖巧地跟在後麵。
隻是和從前不同,有了新首飾妝點 ,她也有勇氣揚起麵容,而不怕被別人嘲笑寒酸了。
顧菀麵上揚起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趁著藍氏染了風寒,她還抽空去拜見了鎮國公的新寵何姨娘。
從她那兒得知,鎮國公很是抱怨了老親王幾句,說他人老臉厚、貪欲不足,當真是難交往。
更為顧菀對鎮國公夫婦籌謀的猜測,多了幾分證明。
大門外頭停了三輛馬車,紫檀木的那一輛給老夫人,紅木的是藍氏與顧蓮專屬,最後頭杉木的則留給庶女們用。
因老夫人指明要顧菀陪伴,藍氏臥病在床,顧蓮又嫌棄顧萱和顧芊的庶出身份,不願意同坐。
於是三輛馬車之中,惟有顧蓮孤孤單單。
聽著前頭馬車傳來的鶯聲笑語,顧蓮就不由得握緊了帕子。
顧萱是個蠢笨的急性子,隻看著宴席結束後,老夫人和顧菀還笑不笑得出來。
*
安樂伯府門口,端的是賓客往來如雲,人聲鼎沸。
畢竟算來如今尚有爵位承續的世家裏,安樂伯府可是少有的、有實官的人家,且這官兒還不小,是二品的尚書。
甫一下車,顧菀就朝著老夫人輕輕歎了一句:“這樣的熱鬧,孫女還是頭一回見呢。”
這自然是誇讚老夫人的娘家繁盛富貴。
不想老夫人麵上的笑紋還未露出,顧萱又捏著嗓子,怪聲怪氣道:“二姐姐長久在莊子上,麵對的恐怕都是些鄉村野夫、莽仆鄙婢,也難怪沒有見過呢。”
顧蓮揚起端賢的笑,輕斥道:“三妹,不許在外人麵前胡說。”
身邊也有些經過的夫人小姐,都不約而同地瞧了瞧顧萱,對顧蓮的話暗自點頭,最後都在看清顧菀的麵容時呆楞住了。
隨後又自覺失儀,用帕子捂著麵兒、一步三回頭地走到安樂伯府管家旁邊,遞上帖子進了門。
老夫人笑意微減,淡淡地掃了一眼顧萱:“回去好好學習規矩罷。”
身後的蘇媽媽笑道:“咱們和安樂伯府是親戚,晚進去了倒是不好,現在人少,正是進去的時候。”
顧菀點了點頭,垂下了眼兒,乖順地扶住了老夫人的手,一齊往鎮國公府的大門那兒走去。
鎮國公府的帖子一遞上去,安樂伯夫人身邊的安媽媽就迎了出來:“唉呀,顧老夫人來了——原該是咱們夫人親自出來迎接,可永安侯府和承恩公府的人剛到,夫人實在是脫不開身。”
老夫人理解地點點頭:“咱們是親戚,也不用這些虛禮。”
“這是……顧二小姐?”安媽媽的目光落在顧菀身上,是止不住的驚豔。
顧菀頷首,行了個淺禮:“安媽媽好。”
安媽媽哪裏敢受,慌忙回禮,複又對老夫人笑道:“二小姐當真是溫柔知禮,難怪咱們大小姐天天盼著二小姐來。”
安媽媽話音剛落,就有一道紅白相見的人影從遠處疾步行來。
隻一眨眼,一個清秀的少年郎就站在了顧菀麵前,拉著顧菀的手笑道:“菀妹妹,你可算是來啦!”
老夫人原先一驚,定睛一瞧,才看出來,這哪兒是什麽少年郎,分明是安樂伯府的嫡長女張瑛。
“瑛丫頭也長大了——我這老眼昏花的,方才竟是沒有認出來,反而唬了一跳。”老夫人眼底略有些不讚同,卻也未曾說些什麽。
顧菀撓了撓張瑛的手心。
張瑛明白了顧菀拿到意思,向老夫人行禮道:“姑祖母放心,我等會兒就去換身衣裳再來。”
老夫人欣慰地點點頭,正欲說話,就聽正門外頭一陣**。
有仆從飛奔而來,在安媽媽耳邊說了句話。
“是太子殿下和肅王殿下來了——老奴要去通知夫人,還請顧老夫人諒解。”
顧菀眉心微動,抬眼望去,正對上一雙桃花眸。
瀲灩微波,如映朝日。
像一池**漾生輝的小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