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山南的礦區,曾經是久安建立的根本。

隨便一挖就會露出來的能源礦石,就像深色的黃金。大大小小的礦坑一個連著一個,甚至礦坑與礦坑之間挖出的通道裏都能采出材料,進進出出的礦車將它們源源不斷地運送到世界各地,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

直到完全枯竭。

數十萬年的時光與變遷積累在地下的能源,區區百年間就被挖得一幹二淨了。

“人類這種生物啊,隻要存在就會不斷榨幹地球上的資源。”進入通往樂園的特殊通道後,曲文奪看著移動車外的礦坑感歎。即使目前的大型建築設備與技術讓施工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也依然無法掩蓋眼前的滿目瘡痍,在傍晚的夕陽下越發荒涼。

“這可不像是以礦業發家的曲家人該說的話啊。”北千裏調侃道。同時將移動車內的全息影像調整到曲文奪麵前。除了阿善,這次還帶了醫生阿甲。

把之前廢棄的運輸軌道拆除,在其原有軌跡上加裝客用高級客用移動車,一次可運輸8-10人。從站點到樂園狩獵場貴賓區,全長4公裏左右,大概需要20分鍾,貴賓區設有更衣室和武器室,可以乘地下電梯到達觀影台。趁著這個時間,客人們可以一邊享用精美點心一邊對狩獵場的地形和設施有個粗略的了解。

那是一個在中小型礦坑內直接打造的場館。

螺旋向地下延伸的場館區非常明顯地借鑒了羅馬鬥獸場,整個內部空間卻被鋼橋從四麵八方穿透而顯得有些七零八落。鋼橋之間穿插交錯,有疏有密,有寬有窄,乍看之下毫無規律。如果用什麽東西來形容的話,很像一節算不上豐茂的樹枝被頭朝下粗暴地插在礦坑裏。

“曲家人該說什麽話呢?反正我又不喜歡曲家。”曲文奪毫不在意。

北千裏哈哈笑:“但有一種資源是不會枯竭的。”他將鬥獸場局部放大,旋轉角度,可以發現那些“樹枝”是可供狩獵者奔跑或停留使用的通道。“人類本身就是永無止境的資源,不是嗎?”

曲文奪挑眉“嘖嘖嘖”,“北先生講話越來越高深了 ,聽不懂聽不懂!”轉過身來,看北千裏放大的通道,“哇,這些高空通道看起來有點危險啊!”

北千裏略有些驚異:“我還以為曲小爺會喜歡呢。現在外骨骼已經足夠發達,高空戰鬥已經是基本。當然您如果覺得危險,我們會調整路線和高度,並且加強保護措施。”

曲文奪撇撇嘴:“那倒也是不必,我是為其他選手們著想。”

北千裏將觀影台部分放大,展示給他看:“屆時您可以在這裏觀戰,也可以隨時加入戰局。”

頂部的浮空觀影台可以為最尊貴的客人最大限度提供觀看範圍。想要關注單獨某個選手或者某個戰區,就可以使用遍布場館內的追蹤電子眼,亦可以選擇指定降落點,空降戰鬥圈。“沒有任何規則,隻要足夠強,您就是規則。”

“哦?”曲文奪問道,“隨便殺也無所謂?”

北千裏低頭一笑:“我倒是覺得曲小爺,是想方設法讓我說點什麽可怕的話來呢。”

曲文奪再次“嘖嘖嘖”,“北先生可不如剛認識時那般明快了!算啦,我家的拳手呢?我可指著他貢獻精彩畫麵呢!”

“除了VIP客戶之外的狩獵者們正在準備室,抽取先後順序等待入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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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室在地下,黑狗默數了下人數,連自己在內共計二十五人。肉眼可見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不是出身武鬥館便是各地黑幫,全部散發著黑狗熟悉的氣味。

在進入場地之前,他們就已經在互相打量,尋找第一個下手的目標。

“沒有規則,計時結束之前存活且獵殺最多獵物的人將獲得高額獎金,第二、第三也可以會有不菲的收入”——所以這些人裏除了少數如黑狗這樣被客戶指定的選手,其他人則是通過公開招募擠破頭才有機會參加的。

狩獵者身上的感應器在失去意識時會短暫亮起紅色警示燈,拿走亮燈後的感應器既表示獵殺完成。而且與曲文奪這類貴賓狩獵者不同,他們身上除了樂園提供的基礎型外骨骼,沒有任何防護裝備。如果不是規定入場前不能動手,怕是在準備室裏剛拿到武器的那一刻就要開始廝殺了。

黑狗在眾人之中實在算不上強壯,配備拳套而沒有選擇殺傷力更強的武器,不少人早已將目光盯準了他。

黑狗沒在意,他的注意力在準備室中央的場館地形圖上。

沒有顯示內部通道,是否與安全貨運倉庫相連還是未知數;

電子眼非常多,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礦坑恐怕不容易;

甜哥說了大鬧一番也無所謂,那麽幹脆直接突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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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拭塵坐在菱山南的老袁酒館一樓,點了一份黃酒和鹵牛肉,但是一口沒動。撕開自己帶來的一小袋堅果,在店員眾目睽睽之下,毫無心理負擔地托著腮幫子一顆接一顆地放進嘴裏咀嚼。

袁岷山經過大堂往樓上走,與他看了個對眼。甘拭塵朝他微微一笑,袁岷山便放棄上樓,走過來問:“不合客人的口味?不喜歡鹵味,還是不喜歡黃酒?”

甘拭塵還是托著腮幫子,歎口氣:“都不喜歡,最不喜歡的還是趙享載。”

整個酒館陷入突如其來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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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最新式的錄製設備,連接語音,“藝術家”一邊看屏幕一邊調試。

“房間裏的燈光很亮吧?亮得有點刺眼了,我很不喜歡。”他對著鏡頭抱怨道,“但是沒有辦法,我在為‘今天的客人們’準備一份大禮!雖然不知道來的會是誰,但一定會讓他們記憶深刻!到底是什麽呢?趕緊來揭曉吧,登登登!”

他移開幾步,露出被自己遮擋住的畫麵:一個正躺在手術台上的年輕女性。

她還有清晰的意識,身體在白色蓋布下仍有呼吸起伏,卻一動不能動,睜大的雙眼從眼角流下眼淚。

“這個我們熟悉的房間也將是最後一次使用,雖然遺憾但也很激動,我這次要挑戰自己藝術品味與美感的極限!所以我將在這裏‘為你們’直播全程,如果有好的靈感請務必及時提醒我!這件作品完成之時,將刻上我們所有人的名字!”

屏幕上,跳出了一個、兩個、三個——多達十幾個不知身在何處的ID,打出整齊劃一的鼓掌符號。

藝術家十分興奮:“當然,覺得好的話,歡迎來‘選購’哦~美體才有美味,不是嗎?”

他舉起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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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倒計時,被分配在不同入口進場的狩獵者們分批進入了場地。

黑狗排在第三批,隨機編號十三,跟編號四、二十一和二十等人同時入場。先入場的人無論隱藏還是狩獵,自然都會占有優勢,因此黑狗大門開啟之前就暗自調整了腿部外骨骼的動力檔位。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剛探出半個身位刀鋒即席卷而來,想借著仍未閉合的自動門將他一分為二。黑狗一手扣住刀身扯過持刀者,抓著衣領啟動外骨骼向空中掠去。編號十九的人顯然並不如黑狗一般熟悉外骨骼的運用,慌忙中啟動想要蹬開他掙脫掌握。

黑狗已經到達著陸點,借勢奪了對方武器並他一腳踢了下去。

對方好歹也是經過廝殺拿到入場資格之人,不會如此輕易出局,下落期間叮叮當當磕了幾次穩住身形,對黑狗破口大罵。黑狗也才暫時有機會觀察場地的真實情況。

構造與立體影像圖別無二致,隻是身在其中時才感受到“狩獵場”的荒蠻之感。

礦坑的原始風貌被最大限度保留。位於中央有一根主幹,與四通八達的鋼鐵通道連接,沒有護欄。大略被分為七層,黑狗回望入口,自己是從第三層入場,目前在第四層,也就是礦坑中部。

如果黑狗對礦坑開采有所了解,就會知道他腳下的鋼橋是用原有的礦坑內人工通道拆解融合而成,粗糙,但並不隨意。上下左右的間距和粗細變化、是否便於行走、跳躍、停留、借力,應該都考慮過與外骨骼動力的結合。

表麵塗裝為了打造驚悚與刺激感,大量使用黑、紅色;燈光昏暗閃爍,有的地方甚至漆黑一片,十分考驗狩獵者的夜間視力。

腳下的鋼鐵步道應該不到三十公分,黑狗看看手裏的刀,“當”一聲砍下去,刀刃立刻就卷了。不配備有電磁裝置的刀具,應該是為了避免在打鬥中對鋼架產生破壞。直接扔了刀,黑狗觀察向上的路線,趁後麵仍有部分狩獵者未入場,決定衝出礦坑去地麵。

但其他狩獵者並不知道他的目的,當然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就拿你這個小崽子做首殺吧!”

在光頭頭頂做了金屬紋身的壯漢從暗處衝出,編號為七,提著兩把絞殺彎刀向黑狗攻來。動作迅猛利落,對外骨骼的運用技巧足夠熟練,遠比十九號難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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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顆顆的繭啊。”曲文奪在環繞窗裏望出去,能看到臨近的觀影台。

從移動車直達VIP休息室,再登入觀影台,由頂部的懸吊軌道移動到觀看位置。曲文奪切換電子眼觀看區域和角度,發現場館頂部和礦坑外圍布置了不少雇傭軍和空中安保。

“為了貴賓們的安全,如果有狩獵者想要圖謀不軌或者中途逃走,我們會第一時間進行處理並且保證您的安全。”北千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哎喲真是好貼心,好周到,不愧是北先生。”

“哪裏哪裏,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您是貴客。”

聽著這兩人虛情假意地你來我往,阿善暗地在心裏翻白眼。

北千裏和曲文奪互相察覺到對方另有所圖,太極拳打到今天,各自背後的勢力以及目的逐漸明朗,大約也懶得再裝了。

曲文奪腳下就是黑漆漆而深不見底的場館。雖然已經是開采中比較小的礦坑,但與人類相比它也足夠巨大,縱橫交錯的鋼架如果不依靠電子眼的夜視功能,在觀影台中僅憑肉眼隻能依稀辨別兩層,再往下便隱於黑暗的礦坑中了。

“歡迎各位狩獵者們光臨樂園!我們的競技就要開始了!究竟幾號狩獵者會成為最後的贏家呢?!”AI解說的開場白代表狩獵遊戲開始。曲文奪懶得聽廢話,專心盯著黑狗的出場和一舉一動,同時察覺到他要直接衝出礦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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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號的阻撓讓黑狗無法短時間內脫身,他隻好先解決眼前的敵人。等後麵的參賽者都陸續入場,趁戰況更加混亂和激烈的時候找機會衝出場館。

七號的刀身短而寬,一側刀刃呈齒狀,可絞殺可劈砍。先發幾招沒能傷到要害,他便衝著黑狗的四肢下手。他看出黑狗的拳與腳是強項,在這種場合裏但凡缺了一腿或者一臂,任有再強的外骨骼也翻不出花來。

黑狗仰身向後一躍,在鋼架通道中穿梭,似乎要甩開七號。

七號哈哈大笑:“小子,想逃到哪兒去!”說罷再次調整動力,瞬發而至趕上黑狗,雙刀一前一後向他砍去。黑狗反身躲避,刀鋒將將從他鼻尖擦過,被他以五指捏住刀身。拳套與刀鋒硬碰硬,金屬擦出火花,黑狗趁機雙腿絞住對方腰部,完成近身,一拳擊向太陽穴。

落地之時,七號已經失去意識。黑狗特意尋找一處足夠寬闊可以倚靠的連接處才把他放下,繼續向上。

剛離開的地方傳來微弱但不詳的響聲。

黑狗朝下望去,昏暗中有人將匕首刺進七號心髒,扭轉了一下才拔出來,等他的感應器變色後放進自己的口袋,朝黑狗說:“友情提示:心跳不完全停止的話,感應器不會有反應哦。不過我看你來這也不是為了獎金,那我就不客氣啦。”

說罷將七號的屍體毫不在乎地踢下去,不知掉落在哪裏,對方又繼續隱入黑暗。

黑狗怔了一下,握緊了拳頭。

他還是想著太簡單了。無論這場狩獵的組織者還是參賽者,他們可以允許不擇手段地獵取性命,但絕不允許逃避廝殺。

捕捉到破風之聲,黑狗縱身躲過一個鏈錘,卻不想另一個飛旋而來纏住了他的腳踝。編號為四的狩獵者追擊而至,鐵鏈繞過鋼架將黑狗倒吊,同時短劍刺向他咽喉。

幾次衝擊館頂受阻,本就壓抑著一腔惱火的黑狗徹底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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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號拳手真是出乎意料的……善良。”北千裏問,“該不會您這位良好市民給他下了什麽無法違逆的指令?”曲文奪看到七號被殺的全部過程,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北千裏發覺後又笑道:“在久安這樣充滿謀殺與凶殺的地方長大,如果您還要為比賽中的死亡而感到震驚,那可就太偽善了。”

曲文奪轉頭看向他,“北先生,你也知道久安是凶殺之城,那你難道沒想過,即使是這樣的地方——殺人也永遠不會‘合法’。”他回過身麵對北千裏,抽出自己的手杖劍仔細端詳,似乎在檢查武器,又似乎將劍尖指向了對方:“把取人性命這件事合法化,不就是把人命當做商品嗎?”

然而北千裏很認真地疑惑著:“人命,不能做商品嗎?”他攤開雙手,“你,我,他,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與其他動物有什麽不同呢?人比草木螻蟻更高貴嗎?”

他又自問自答:“沒有的曲小爺,所有生命都一樣,我能買一隻貓狗,也能買一個人。這個人說不準還沒一隻純血統的貓狗貴呢!”他爽朗地笑起來,笑聲充滿狹小的觀影台。

曲文奪盯了北千裏一會兒,沒有與他辯駁的打算,反而問道:“那我倒好奇了,在北先生這裏,我曲文奪值多少錢呢?”

北千裏的回答亦非常誠懇。

“您很昂貴,是世間少有的奢侈品,非上位之人不能擁有。”

阿善擋在曲文奪身前,武器已經出鞘。阿甲不知何時繞在北千裏背後,從他肩膀上像蛇一樣冒出頭來,開心地問曲文奪:“要對他動手嗎?這位很是我的菜!”

北千裏不見一絲慌張,重新做回椅子:“雖然觀念不同,但未必就是敵人啊。我完全沒有加害曲小爺的意思,正相反,您可是我們要重點保護的對象。”

曲文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早有人對我出價了。”

至此,兩人終於拋棄虛與委蛇露出真麵目,彼此亮明所站之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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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岷山在甘拭塵對麵坐下,對他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

此人應該與趙享載年紀相仿,保養得當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裹在上衣裏麵的身材雖不甚壯碩但肯定是練家子無疑,雙手上的薄繭和筋腱證明他經常使用武器。應該是長刀。

長相嘛,好像也是那個姓趙的小子能夠看得上的類型。

對方坐在這裏就表示他已經對自己和趙享載有所了解,也對他們要做的事情有所了解,而如此明目張膽在自己的地盤上對趙享載表達不滿的人——他要麽是敵人,要麽是故人。

或者兩者皆是。

“趙享載這小子確實不太招人喜歡,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袁岷山微笑道,“隻是不知他與你在哪裏結下的梁子?”

甘拭塵把最後一顆鬆子扔進嘴裏:“麻煩,屁事一堆。要不是殺了他更麻煩,早就宰了。”

形容趙享載的籌謀是“一堆屁事”,他這麽一說袁岷山倒是心裏有些底了:“原來你果真還活著。雖然未曾謀麵,但淨火的大名卻如雷貫耳,切了你一根手指,就給那姓趙的小子好些教訓。”

“乍一聽還真以為是在誇我呢。”吃完了堅果,甘拭塵無聊地把空包裝鋪平,折來折去,折成個有棱有角的方片兒。“我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每天不停給自己找事情做不說,還要拉著別人下水。活得輕鬆點兒不好嗎?鬥來鬥去有什麽好處。”把方片兒擱桌上,找個角度拿中指一彈,崩在袁岷山身後店員握刀的手上,手背劃出一道血痕。

那店員看起來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跟黑狗一樣暴躁,惱火得額頭上青筋都出來了,把甘拭塵看得嘿嘿樂。他這一樂不要緊,小夥子立刻刀拔出來一半,又被人生生按下去。

“別欺負小孩兒嘛。”袁岷山示意眾人退下去,“很可惜,並非人人都能像你一樣能活得輕鬆,好處麽更是談不上,倒不如說人各有誌。”拿起甘拭塵點的黃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入喉,爽快地咋舌,“你看,就如這杯酒,你不喜歡,我卻愛得緊。”說罷又夾起鹵牛肉,大快朵頤。

甘拭塵不樂意地嘟囔:“這飯錢我可不給了。”

“你特意來這一趟,總不會就是為了抱怨趙享載吧?”

“特意倒不至於,閑著無事來看看罷了。順便問問,那些個突然出現的劣質票卡到底什麽來頭?聽說在菱山沒有人比你消息更靈通了。”這話聽起來頗有些不服氣。

菱山,票卡,運輸——袁岷山腦海中電光火石,眉頭微動:“是你。”

不是疑問,是陳述,是肯定。僅僅兩個字,甘拭塵知道自己又暴露出一重身份,“嘖”一聲:“薑還是老的辣呀。”不過他也不在乎,憑趙享載那股令人討厭的、孜孜不倦的麻煩勁兒,早晚能查出來。

袁岷山哈哈大笑:“這位嘴上說討厭麻煩,自己卻一樣幹著麻煩事。”

“可不嘛,所以就越發討厭你們這些不讓我消停的人了。”

袁岷山命人拿過一個票卡包裝盒,撕下包裝盒上的薄膜放進酒杯,頃刻間就融化了:“禁藥行動開始之後,這些東西就開始用其他形式偽裝起來繼續流通,防不勝防。目前不光在菱山,其他幾個區也擴散了,損傷神經的速度非常迅猛,已經有數起傷人事件發生。若要追查買賣鏈條的話,你的立場再方便不過了。”

甘拭塵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十分認真地求教袁岷山:“你說施特勞這個組織跟你們一樣嗎?除掉哪一個會省事一些?”

如果說袁岷山在得知他是淨火時都不曾緊張過,此時卻陷入了不安。緩緩地搖頭:“隻會更麻煩。”

甘拭塵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向他張開拇指和食指比量一個L:“我的耐心原本這麽多,”L變成了C,“現在就剩這麽多。”說完站起來,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走了。

後腰上一把短刃,穿了易於行動的衣褲和鞋——袁岷山猜測他是為了與趙享載的合作事宜不得不出門,怪不得說“總是拉別人下水”而如此不高興。

這也是袁岷山不安的來源。

有過之前種種恩怨卻依然能拉攏淨火成為同盟,這自然是趙享載的高明之處。但淨火也同時是整個計劃裏最大的不確定性。

沒有理想,沒有野心,沒有即使豁出性命也要達成的目的,所以也沒有絲毫動力,更不會在意他人的隱忍鋪墊,全靠自身一時興起,以可有可無的合作態度參與其中。

他一旦耐性耗光,肆意妄為,這顆不定時炸彈會讓全部人功虧一簣。

袁岷山不怕死,但不允許毫無價值的失敗。若是沒有能夠牽製淨火的保險栓,那便必須找機會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