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在返程的路上,速度很平穩,太陽已經完全沒入山下,街邊的路燈次第亮起,天邊有幾顆早起的星子,隱隱約約,像是一些心事,明明恍惚可見,又一瞬閃躲開去。舒榒駑襻

耳邊還能清晰地憶起傅天辰的話來:

“有些事情,是我當初想得偏差了,可能一時半會不會立刻就理順心思,但我會試著,慢慢接受你的靠近。”

他說得很認真,神情是一如往昔的淡沉,好像是以前無數次的課上,拿著課本低聲講讀的情景,身邊人聲鼎沸,嘈雜亂糟,卻好像隻有他一個人,站立在我麵前,一字一句地告訴我:

“甄小竹,我們試著,好好相處吧。”

閉上眼,思緒蔓延開去,輕笑也攀上唇角。

我不傻,傅天辰是商人,無利不圖,我的身上,一定是突然有了什麽叫他在意的價值了吧。

至於是什麽,他不說,曲禾也不言明,我也陪著裝傻就好。

“在想他?”曲禾坐在一旁問,語聲平平,沒聽出任何情緒,但就是莫名地叫我心頭一悸,下意識地偏頭看著他,卻隻能看見他漂亮的臉部輪廓掩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帶著陌生的氣息。

“甄小竹,以後,能不能不要太恨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隻是漫不經心地停留在前方,好像隻是一個無關痛癢的玩笑,我卻奇異地聽出幾分酸澀苦楚來……

驀然一震,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些?

……

隻是,除開這些,很快就有一件並不可愛的事情發生了。

“詛咒?”原本是被興師問罪的對象,現在卻突然成了一個有苦衷的深情男子,我有些詫異地看向曲禾,後者略皺了皺眉,沒什麽表情地問:

“是阿薩克家族的詛咒麽?”

“什麽克?”我努力搜索了一下記憶庫,確定沒有這一概念,幹脆不恥下問。

男子痛苦地抱著頭,低低的嗓音從胸腔傳來,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我也不知道……之前一直很正常的……直到,突然有一天,我開始不由自主地會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就……我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言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我……”

我抽著嘴角問:

“難道這不是精神分裂麽?”

“不是!不一樣的!”男子低吼著打斷我,“你們什麽都不知道!你能想象明明是想給她一個安慰,卻總是出口傷害她的那種近乎可怕的無奈嗎?!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啊!我怎麽會傷害她……我怎麽舍得去傷害她……”

他變得有些癲狂,眼神炙熱地死瞪著我,好像要生生將我這個不理解他的人活活撕碎!

“咳咳,您淡定,我聽,我好好聽,您繼續說……嘿嘿……”

暗中忍不住白了曲禾一眼,都是他,非要叫我直接找這個男人對峙,現在貌似攤上大事兒了……

什麽詛咒不詛咒的……一聽就有些驚悚,像我這樣賢惠又安分的姑娘,堅決不參與任何暴力和靈異事件!

曲禾卻淡淡地接話:

“阿薩克家族是14世紀傳到歐洲的黑死病盛行期間,被當權的騎士驅趕而再度逃竄到東方來的一小支隊伍,逃亡過程中,不斷利用牲畜活人做實驗,以研究能延續生命的藥劑,最後保留了三十五人,定居在南國東南部,從此繁衍後代。”

“由於做足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受到了當時的一個祭祀團體設下的詛咒,今後阿薩克家族的世代族人中,男子每到25歲上下,就會患上無法自由控製自己言行的怪症。”

“難道……不就是家族遺傳的精神病史麽?”我低頭挖了勺冰淇淋,咬著勺子小聲嘀咕,“幹嘛要加上這麽詭異的傳說……聽上去真心怪嚇人的。”

曲禾輕輕一笑,伸手拍拍我的臉,拇指細致地拭去我嘴角的奶油,說出的話卻更加叫人覺得惆悵萬分:

“可是,這真的是當今科學都無法解釋的奇異詛咒。”

男子在對麵怔怔地看著我們,神情呆滯,仿佛陷入了獨屬於自己的沉思,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沒引起他的注意來,不覺歎氣:

“這麽一說,他們兩個倒也挺可憐的啊。”

世間雖然有很多叫人看不順眼的不公平事情,卻也有不少無可奈何的事情。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身心都無法控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不斷傷害自己所愛著的人,那樣的心情一定常人很難理解和體會。

“沒有辦法解決麽?”我放下勺子,偏頭看著曲禾問,心想著,既然主動答應那個女人要幫她,也確定了這個男人並不是想象中的負心漢,總歸是要一路送佛送到西吧。

雖然,突然覺得自己最近是越來越善良了。

“有。”曲禾說著雙手合在一起,伸到男子麵前微一擊掌——

“啪——”輕輕的一聲脆響,男子原本就不大清醒的神情更是變得迷茫。

“你家裏有多少人發生這樣的狀況?”曲禾溫聲問,我這才發現,他剛才是對這個男子做了催眠。

竟然隻是一個擊掌……就把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給弄催眠了……

曲禾……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存在啊!

“我爺爺……還有我哥哥……”男子乖順地應著。

我心下暗忖,應該還是隔代遺傳。

“嗯,他們是不是都有一個非常深愛的女人?”曲禾繼續循循善誘。

“是的,我奶奶和爺爺是青梅竹馬,感情很深,我弟弟愛上了他的一個學姐,兩人也很恩愛。”

難道,這種詛咒還隻對有深愛之人的直係子孫有效?

“從前有聽過這個詛咒麽?”

“聽過,父親在我25歲生日前夕找我談過,我當時不以為然……”

“你女友的身份是?”

“普通人家,她是我隔壁院校的校友,我是t大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人還是和我一個學校的啊,怪不得總覺得有些眼熟。

腦海裏迅速回憶起一件事情來,好像當時是有一個人熱烈追求我們隔壁院校的一個女生,還鬧得沸沸揚揚……

應該就是這個人吧,他一定,很喜歡那個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