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燃燒著的村落邊緣奔跑著。

入目所及都在燃燒著。

即便是大雪天,火焰仍然衝天。

近距離的位置,森林在燃燒著,幾具屍體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雪地,火舌舔食著血肉,發出焦糊的氣味。

屍體、血紅色、雪地、火焰,各式各樣的風景都在衝擊著女孩的幼小心靈。

她不斷的喘息著。

恐懼感、茫然感充斥著腦海,她幾乎忍不住要跌坐下來,更有一種強烈的尿意。

她強迫自己扭過頭去,抓起一團雪塞入嘴裏,冰涼的雪刺痛著牙齦和腮幫,靠著這種方式給快要癲狂的精神降溫,她繼續奔走。

遠離這裏,不能回頭。

可並未出過幾次村落的自己,又能往哪裏走,隻能不斷的跑,往一個方向跑,跑向森林的更深處,跑到其他人都追不到的地方。

這一走,便是足足半天多的時間。

直至月光抵達盡頭,直至白天重新亮起。

她行走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裏,周邊的樹林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隻剩下厚重的大雪,她冷的抱著臂膀,根本不能奔跑,隻能緩慢的行走。

以她缺乏營養的單薄體魄走到這一步已經十分不可思議。

純粹是靠著異於常人的精神意誌在頑強死撐。

但這樣又能持續多久呢?

她不知道,支撐她繼續往前走的動力,也隻是母親最後留下的那句話。

她要走遠,要活下去。

然後才能為母親報仇。

內心有了這麽個信念,讓她獨自一人穿行於這邊境的雪原上。

隻是,大雪下覆蓋的是什麽沒人知道,她踩到了一塊凸起的石頭,摔倒在地上,頓時感覺失去了全部氣力,再想站起,已是千難萬難。

一絲一毫的氣力也沒了。

她閉上眼睛,無比柔弱的喊了一聲‘媽媽’,旋即便沉沉睡去。

一道人影出現在了這片茫茫雪原之中。

命運編者行走在陌生大陸的陌生時空。

天空已經飄起了皚皚白雪,他渾身纏繞著灰霧,像是一張白紙上的一縷灰塵。

可再多的純白都掩蓋不住這一縷灰色。

白榆的心情不太好。

因為剛剛被按在了座椅上看了這麽久的電影。

之前的畫麵都看到了,卻又不能主動去幹涉。

他也是第一次直接接觸到英靈的童年時期。

有人曾說過,人的一生都是在治愈和追逐自己的童年。

童年是極其重要的,因為兒童擁有極強的可塑性,包括這些英靈。

若是不曾在童年擁有過那些慘痛記憶,或許未來也並不會走上那一條絕路。

“看來是我的力量增強了。”

“對命運的幹涉力變強,因而能進入她的童年。”

“不過能幹涉的也隻是相當有限,至少我沒辦法出手救下對方母親,如果救了……這命運編織帶來的變數就太多了,這已經不是編織命運的範疇,而是從根本上的扭轉命運。”

白榆彎下腰,從雪地之中抱起了渾身冰冷的女孩,她虛弱的模樣讓人心疼。

若是自己不幹涉的話,他大概也能猜到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她想必不會在這裏被凍死,但很大可能她也是免不了要被捕奴團抓過去。

最終應該還是會被解救,但這其中肯定就要吃上不少苦頭。

白榆一跺腳,攝運風雪,運轉功法,很快在這裏砌出了一個雪屋。

雖然雪很冷,但是雪可以隔熱,所以雪屋內部反而比較暖。

他撿了點柴火回來,心法運轉,以鳳凰內息點燃。

屋子裏多了一分暖意,小姑娘蓋著他的大氅也睡的更加安穩了一些。

因為這邊是風雪天氣,所以他並未換上其他兩個套裝,用的是最厚實最保暖的經典皮膚。

出去撿柴火的時候,運氣不錯,半路上見到了幾隻小可愛正出來覓食。

白榆撿起了石子,屈指一彈。

啪!

可愛死了。

把兔子扒皮後放在火上烤熟。

一整個白天很快就這麽過去了。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隻要經過了今天的夜晚,戈爾貢姐妹就該發現村子的慘狀,之後會根據感應前來找尋小女孩。

自己也隻需要照顧她這段時間而已。

童年的時間線變化或許會對未來產生一些影響,也不會很大。

因為很多事是注定的,就像是數學題,過程走點彎路也無所謂,隻要結論正確就行。

聽到了鼻息聲的變化,白榆看向雪屋中的女孩:“醒了?”

愛麗榭睜開眼睛,她望著陌生的頭頂,下一刻就站起身來,渾身警惕的往後縮去。

一雙大眼睛裏滿是警惕和恐懼的看向燃燒的火光對麵,那位正在轉動著木製烤架的青年。

白榆開口說:“放心,我不是壞人。”

這一開口他自己都笑了:“好像壞人也會這麽說來著?”

愛麗榭警惕的小眼睛望著四周不斷看去,注意到這是一個臨時的雪屋,自己的身上還蓋著一件陌生的大氅,很厚實很保暖。

青年穿著一身漆黑的西裝,西裝的邊角都帶著金色刺繡紋路,針腳細膩,衣著嶄新,那是她從未見到過的好看衣物,隻一眼便知道貴不可言。

應該,不會是捕奴團的人,否則自己現在應該已經被綁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問:“是叔叔救了我嗎?”

“你這個問題,隻問對了一半。”白榆繼續轉動著兔肉,回答道:“不過這雪屋是我建的,火也是我生的。”

“謝謝。”她說著就要站起:“我,我該走了。”

剛剛走出去,一股冷風便吹了進來,她瑟瑟發抖著。

“這麽大的風雪,你哪裏也去不了。”白榆搖了搖頭:“還是老老實實呆這兒吧。”

“我……”小女孩剛剛想回答,但肚子很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

白榆舉起兔子肉:“餓了嗎?”

愛麗榭望著對方,有些猶豫該不該接受。

“不吃東西,你是走不出去的。”白榆提醒道:“危險還在,不是嗎?”

愛麗榭坐了回來,雖然剛剛經曆人生的重大挫折和變化,但她終究還是個孩子。

便是想要癲狂,也沒有那個基礎。

當下她該想的隻有一件事:如何活下去。

所以她還是拿起了兔肉大口的吞吃著,隻是吃著吃著不免被嗆住,她正想抓起雪塞入嘴裏連帶著咽下去,卻被白榆握住了手掌。

他遞來一瓶熱水,無奈說道:“雪太髒了,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一句簡簡單單的關切話語,使得愛麗榭不自覺就紅了眼眶,眼淚打落在雪地裏。

她一邊吃一邊打嗝一邊哭。

“我想媽媽了……”她低聲啜泣著。

白榆走到她身邊,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不需要說什麽安慰的話,隻是默默給她提供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

她或許是能感受到這份善意,並未抗拒。

吃完了兔肉,她的身體也暖和了起來,坐在火堆前,用雪擦幹淨雙手,又悄悄看向另一側的青年。

她不清楚對方是什麽名字,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以及……為什麽對自己這麽照顧。

“我什麽都不問你,所以,你什麽都不用問我。”

白榆決定在這裏埋下一道伏筆,等以後再揭開。

“若是將來等你長大後再見,我們再重新認識一次吧。”

愛麗榭流露出懵懂的神色。

白榆忽然站起身,彎著腰走出了雪屋,同時吩咐道:“你就呆在這裏,不要出來。”

月光下,一行趁著雪橇的人穿過了厚重的風雪,在雪原中奔馳著,追尋著目標。

一頭尋獵犬抬起頭來,發出了歡快的叫聲。

這種追蹤能力已經超過了普通的獵犬,大概那也不是一條普通的狗,幾乎有牛犢般壯碩凶狠。

捕奴團停下雪橇,遠遠就看見了這裏的雪屋和篝火,走近後才看見了一名青年站在這裏。

白色雪原裏,對方卻一襲漆黑的裝束,無比顯眼的襯托著白夜。

“灰狗。”捕奴團長開口。

“是。”雪橇上走下一人,踩著嘎吱嘎吱發出聲響的鬆軟雪地:“你是……”

他的話沒能說完,烈烈的風雪裏,即便月光明亮,可一切都很模糊。

十幾步外的青年抬起手,灰狗便捂著喉嚨仰麵倒下,他的咽喉開花,被漆黑的樹枝貫穿,人倒在雪原上,地上盛開紅的血光,沒掙紮幾秒就斷了氣息。

現場頓時靜謐,隻剩下呼嘯的風雪聲。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捕奴團長,他慍怒著握緊拳頭,渾身綻放出了一陣激烈的鬥氣。

“你敢殺我的人!”

“人?”

白榆點按眉心,認真的看了一眼地麵,一臉疑惑不解的問:“哪來的人?”

“這一個個的……不都是畜生嗎?”

一句輕飄飄的話語,讓風雪裏回**著激烈的聲響,宛若碰撞的尖銳殺氣。

捕奴團長沉著臉色抬起手。

捕奴團的其他人都帶上麵罩,眼睛裏閃爍著的仿佛是野獸般的綠光。

“一起上,弄死他。”

此地已經化作獵場。

獵場中央站著的人背後是一隻小綿羊,四周是擇人而噬的狼群和憤怒的狼王。

一場殺戮在所難免。

小綿羊從雪屋裏探出半截小腦袋,望著那個背影。

要將他深深刻在記憶的最深處,永不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