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乘上開拓者號星穹列車,把時間流速加快。

按下快進鍵,直接把時間拖到半個月後。

幽靈船經過大半個月的航行時間,分秒不停又準時準點的抵達了預定的港口位置。

羅馬不同於扶桑這個島國,它的地方很大,因而在這片廣袤的大陸上存在多個優良的港口。

一個優良的港口必須具備多個特點,但想要判斷港口的具體位置也很容易,通常來說就是一條大河的出海口。

河流就是物流,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隻不過對於擁有風平浪靜的地中海的羅馬帝國來說,海運肯定遠遠勝過漕運,漫長的海岸線到處都可以建造出海港口。

雖然這個世界的地圖明顯和地球有一定的相似度,但也不完全一致。

白榆是不清楚,在這一片片灰蒙蒙的霧氣中,幽靈船長到底是怎麽把船精準的開到地中海的。

但隨著幽靈船穿過薄霧抵達了地中海的港口時,也就宣告眾人的這一趟旅程已經接近於終點線。

超過三分之二的隨行乘客選擇在地中海的港口下船,離開幽靈船後,去找個旅館好好睡一覺,吃一頓好,拉一頓通暢的。

從地中海的雅典出發,可以直接乘坐交通幹線通往羅馬腹地,也可以順帶著一路觀光,在悠閑中走走停停,乘坐觀光特線巴雅號,花費半個多月就可以無比舒適的抵達浪漫之都。

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船上乘客則不會選擇這麽做,因為太過於浪費時間。

他們大多都是隨船的商人,講究的是效率,地中海雖然不缺港口,但距離羅馬帝國的繁華大都市還是太遠了,貨運成本太高,所以他們必須順著歐羅巴大陸繞上一圈,從地中海出去,抵達位於羅馬帝國西北方向的第一大港口鹿特丹,在這裏完成卸貨工作,當幽靈船抵達了鹿特丹港口時,剛剛好時間是第三十天。

……

“歐羅巴,真大啊……”

“是呢,歐羅巴母親又大又白又軟。”

“你不對勁。”白榆回過頭看向柯蒂莉亞:“有你這麽形容自己的故鄉的?”

“畫裏都是這麽畫的,古代的藝術家和畫家們在藝術上各抒己見,唯獨在對歐羅巴的形象描述上達成了驚人的一致——金發碧眼大波浪,不管是穿沒穿衣服的歐羅巴,肯定都是這樣的形象。”柯蒂莉亞侃侃而談:“即便是神聖教會內也收藏了很多副幾百年前大師們的畫作,我記得在聖女研修院的牆壁上就有一副正在給孩子哺乳的歐羅巴畫像。”

“啊這……”白榆大受震撼道:“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藝術本來就離不開**嘛?而且在西方文化認知裏,哺乳本來就是神聖的事,當初作為見習聖女研修的時候,每次看到那幅畫我都會莫名的很有食欲,即便是不喜歡喝的牛奶,也總能一口悶了。”

柯蒂莉亞對著越來越近的陸地張開雙手,站在船頭放聲大喊:“三年!三年了!”

“我回來啦!歐羅巴——!”

白榆看著她興奮的踮起腳尖,靜靜的笑了笑,不再言語。

他本想吐槽一句‘三年之約,莫欺少女窮’,但想了想不太合時宜。

柯蒂莉亞回到了闊別許久的家鄉,精神麵貌都煥然一新,語句神色變得比之前更加活躍,近鄉情怯的反應是一點看不到,反而像是嗅到了家人氣味的博美,開始停不下來的長躥下跳。

她張開雙臂的動作像是等待著後麵的人抱上去的蘿絲。

但白榆不是傑克,他回過頭看向叼著煙杆走過來的幽靈船長愛德華。

兩人雖然在同一艘船上,但見麵次數不算多,也就十幾次,基本上沒什麽交談。

愛德華過來也是簡單吩咐一句:“我們船隊在這裏有一整片的倉庫區,關於帶過來的那部分貨物,之後會轉運到倉庫內進行保存,如果你一個月內能提走,就不收你保管費;但如果超過一個月,之後每個月的保管費用,我會收你百分之十的貨物總量。”

白榆了然:“也就是讓我一個月內盡早把它弄走。”

幽靈船長吐出煙霧:“這波貨物價值不菲,說不定已經有人提前在這兒蹲守著了,而你顯然不是那群外神的走狗,所以貪下這筆財富要支付的代價,或許比你想的要高,別覺得我收費昂貴,至少貨物放在我愛德華的倉庫裏,即便是那群散發著宇宙射線怪味的獵犬們也不敢闖進來。”

“這是善意的提醒,還是惡俗的警告?”白榆直接提問:“如果賣給你能掙多少?”

幽靈船長露出森白的牙齒:“我一個子兒都不會給你,如果你現在就算把它賣掉,證明它對你來說就是燙手山芋,既然你沒能力處理這筆天降橫財,那它就隻能放在我的倉庫裏,遲早也會變成我的東西,那麽小家夥,回答我——為什麽一個海盜要為了遲早屬於他的東西而付出哪怕一個金幣呢?”

“雖然是強盜邏輯,但你說的還真有道理,突出一個趁火打劫的美。”

白榆雙手抱著後腦勺:“那麽,倘若我這時候打出一張‘神聖教會’的牌,閣下又將如何應對?”

愛德華吸一口香煙:“這些財富都是來自於外神走狗的收集品,你確定通知了神聖教會,那些神甫們不會把它扣押了,然後慢慢清點?這麽龐大的數量,清點個十幾二十年都很正常。”

白榆挑眉:“教會有這麽貪麽?難道他們還在收什一稅?”

“你是不知道神聖教會和羅馬稅務局之間的關聯吧?這世界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不貪婪的。”

“您可不是人。”

“我不是人都這麽貪婪,那人該有多麽貪婪呢?”幽靈船長嘎嘎笑著,下巴骨頭發出有節奏的碰撞聲。

“看來船長是話裏藏話啊?”白榆問:“你是想給我介紹一個合作對象?”

“你最後幾天接觸了不少商人吧,可他們都沒那份能耐。”愛德華淡淡道:“但是隆冬有。”

“誰?”

“納爾遜,聽說過麽?”

“勝利號的船長?”

“距離女皇誕辰已經很近了,還有不足兩個月,納爾遜即便出航了也會很快回來,他自然有辦法吃下你的這些全部財物,而且作為有劫掠許可證的國家海軍,他的吃相還算好看。”愛德華說:“如果你同意,我倒是可以給你引薦一下。”

話談到這裏,他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白榆卻保持質疑態度:“僅僅是促成交易,對你似乎並沒有什麽好處?”

愛德華反問:“難道不能是個好心人……好心鬼嗎?”

白榆看了一眼對方胸腔裏被匕首刺穿的心髒,碧藍色的心髒和血管,雖然沒有腐化和風幹,但怎麽看都和好心不相幹,至少也得過期幾百年了。

“好吧,這個笑話並不幽默。”愛德華轉動煙槍:“我要的當然是錢,收你百分之十的介紹費不貴吧?如果生意談不成,我分文不收,還免費給你免三個月的倉庫租金。”

白榆了然,求財是正常的。

愛德華需要繳納高額的贖身費用才能登上陸地、擺脫幽靈船長的身份,以活人的肉身享受生者的歡愉。

但這個理由並不是全部。

白榆略微思索後,說:“貨物還是照常送到倉庫裏。”

愛德華如果是人臉,此時肯定已經抬高了額頭出現抬頭紋,不過他是骷髏,看不出任何表情變化。

“交涉失敗麽,那我隻能祝你好運了,西方可不比東方,這裏不是那麽講規矩的地方。”愛德華正要轉身。

“我也沒說交涉失敗。”白榆搖頭道:“我仍然需要你幫我介紹一下納爾遜將軍,隻不過談的是另外一筆生意。”

“哦?”幽靈船長眼裏鬼火飄動:“另一筆生意,大的過手頭這筆?”

“比這筆大的多。”白榆雙手抱胸:“就看你需不需要這份人情了。”

愛德華吸了口香煙:“具體是什麽生意,說來聽聽。”

“不能說。”

“那就是沒得商量咯?”幽靈船長嗤笑:“大夏小子,一張空白支票可不是誰開都有用的。”

白榆豎起一根手指:“我可以支付十分之一的貨物作為信用抵押,如果交易沒完成,它歸你。”

愛德華問:“那交易完成了呢?”

“當然是原路奉還。”

“那老子賺個屁啊!”

“人情不是錢。”白榆說話的同時,船錨已經落下,整艘船轟的一聲停穩:“但有時候比金錢更昂貴,就看愛德華船長是否需要了。”

人與幽靈對視著。

幽靈船長吸了一口煙,胸前肋骨下方充滿藍色的氣體,心髒都仿佛被點燃般明暗閃爍:“原本我是給你一條路,可你居然不識好歹的反過來想拿捏老子,初出茅廬的小子,你膽子真肥啊。”

白榆平淡道:“談判嘛,商場如戰場,生意在就好,夥伴隨時可以換,畢竟貨物在我手裏,我想做什麽生意,和誰做生意都是我的自由,反而是船長你,在西方也有幾百年資曆了,卻特意在下船前給我上壓力,這種行為和把人忽悠瘸了然後賣拐有什麽區別?是否有些為老不尊了?”

愛德華船長眼中幽靈鬼火搖晃,小受震撼。

這個東方來的兔崽子,一點都不年輕氣盛,怎麽這麽老油條?

換成其他人,平白撿到這麽一筆天降橫財,肯定內心興奮狂喜,但回過頭來又會覺得不安。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富商都會去媽祖廟或者各種寺廟還願、燒香拜佛的原因,因為他們打心裏眼裏認為自己是德不配位的,錢財來的太容易,滿足後更多是不安,需要做些什麽來尋求自我安慰。

愛德華試圖抓住這種心理,來一波趁火打劫。

他試圖玩心眼,可惜找錯人了。

白榆上輩子可是個社畜,當過甲方爸爸也當過乙方龜孫,太明白生意場上的門門道道。

他現在認為自己是甲方,完全沒必要慫,提出需求,不行就換——但凡你露怯和態度過於良好,都可能被當做冤大頭,被各方麵糊弄。

愛德華想要一箭雙雕,白榆自是不答應……否決一樁生意,再提出另一樁,何嚐不是一種畫餅行為?

現在攻守之勢異也。

幽靈船長心情複雜中,見到白榆先一步轉身而退。

“看來船長不感興趣,那我先一步告辭了。”

“……”

“雖然會麻煩點,但貴族路線又不是走不通,而且獅子大開口也不至於要了我十分之一的貨物這麽多。”

“等等……”愛德華忍不住開口。

“柯蒂莉亞,你有親戚在隆冬那邊的嗎?”白榆回過頭喊。

“你給老子等等!”幽靈船長抬高了音量。

白榆笑眯眯的問:“什麽事?”

“你的提議,我答應了……”愛德華的眼眶裏飄出藍色的煙霧:“我幫你聯係納爾遜。”

但下一刻,幽靈船長差點氣的跳起來。

“抱歉,不行。”白榆搖頭:“現在是我不答應了。”

愛德華直接藍火迸發:“小子,你敢消遣我?”

“請息怒嘛。”白榆一聳肩:“生意講究的是你情我願,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我這幼小心靈被您這一嚇唬,很受傷啊,所以……”

“你到底想怎麽樣!”幽靈船長氣急,一直以來當甲方習慣了,他還沒被這麽拿捏過。

“我隻能抵押百分之五。”白榆張開手指:“還需要前三個月倉庫的租金全免。”

“啊?”愛德華一愣。

“現在就百分之三了,前四個租金全免。”

“我……”

“百分之一,前六個月租金全免。”

“行行行!”愛德華急忙打斷:“就這樣!”

反正即便按照最初的來,他也沒得賺。

片刻後,條約擬定。

白榆檢查一遍沒問題後,簽下名字。

在愛德華也簽字後,合約在火焰中點燃,意味著正式生效。

“合作愉快。”白榆笑著說:“麻煩您下個月前把納爾遜將軍介紹給我。”

“哼,我會遵守契約精神。”愛德華冷哼道:“但我的提醒仍然有效,這裏不是什麽守規矩的地方,某種意義上,我在生意人裏也算是極富人情味了,隻謀財不害命。”

“多謝提醒。”白榆笑容燦爛:“畢竟我也不是什麽守規矩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