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有關於第一學年末的那場舞會中得到的藏品,是寢室四人組共同保守的秘密。

也是在這件事之後,整個303寢室才算是擰成了一股繩。

能讓她們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並不是什麽友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更加直接的利益綁定。

利益,即人生安全。

她們都非常清楚一旦‘死兆星邀請函’這個秘密暴露出去,對所有人都有害無益。

當時前來搶奪邀請函的人更是十分危險,其背後組織神秘而強大,是她們必須小心堤防的目標。

時間過去了一年多以上,原本芙蕾德莉卡已經漸漸把它給遺忘在了記憶的角落裏,整天光是忙於學業就已經不可開交,她打算提前畢業,在皇家學院內爭取一個升學連讀的資格。

結果在三個月前,家中突生變故,她這番回到了病倒的父親身邊,當天晚上就遭遇了來自神秘術士的挾持。

後者沒有采取拷問等各種手段,而是采取了威逼利誘兩種方式讓芙蕾德莉卡將邀請函交出來。

術士沒有徹底控製她的人身自由,一方麵是因為有人質在手,另一方麵對方也需要芙蕾德莉卡保持正常的社交環境,以便於和其他人保持聯係,從而獲得死兆星邀請函的下落。

芙蕾這三個月來的絕大部分精神壓力都來自於這個神秘術士,她並不相信對方,很擔心會被卸磨殺驢,忙碌於家中的生意是假,尋找機會才是真。

而奧蘭多這麽快就瀕臨破產,其中肯定也有這名術士或者背後的勢力在暗中施壓,她不論再怎麽努力,都感覺自己是落在了蜘蛛網上,根本無處可逃。

蛛網上的蜘蛛不過是在玩弄獵物而已,隨時都能將她殺死。

苦等了三月時間,芙蕾德莉卡等來了佩姬和安潔莉卡的信件,可惜這兩人對愛麗榭的下落也同樣不清楚,她甚至沒辦法轉移術士的監視和注意力,對方的耐心甚至比她還要好。

而就在這裏,唯一的變數登場了。

野生的白榆出現了!

芙蕾德莉卡很清楚白先生的能耐,如果能求助於對方,擺脫術士的控製應該很有機會。

她昨晚的唐突表白和大膽行為,既是精神壓力帶來的結果,又是一種必然的選擇。

但術士也清楚這一點,選擇了按兵不動,悄然隱藏,默默觀察。

隨著白榆離開後,芙蕾德莉卡再一次陷入了孤立無援的被動狀態。

她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敢做。

一舉一動都在術士的監視之下,還能指望她怎麽辦呢?

芙蕾德莉卡沉默的逆來順受讓術士也感到了一絲無趣,影遁入了黑暗中,在影子裏掀起一絲波紋,分不清是法術還是某種神秘。

雖然已經看不到了痕跡,但她非常清楚對方始終就在自己附近。

如同跗骨之蛆的陰冷感覺始終徘徊在身邊。

芙蕾德莉卡時常會做噩夢,那種明知被監視卻還無法擺脫的感受,比坐牢更加痛苦。

因為精神壓力巨大,她完全沒有胃口,三個月來清瘦了十幾斤……倒是變得更加漂亮了。

多了幾分弱柳扶風顧影自憐的美,若是開口再帶一些林黛玉腔,想來立個病美人的人設也恰恰合適。

可惜,林黛玉是個早夭的下場;花瓶的宿命就是要被摔碎的。

她無法決定自己的位置,也無法選擇自己的未來方向。

眼下擺在前方的道路不過兩條。

一是選擇和術士合作,徹底倒向對方,成為組織的一員,或者說……消耗品和傀儡;

二是寧死不屈,直至對方失去耐心把她殺死,或者達成目標後把她給處理掉。

不論是哪一條路線,都算是一片黑暗了。

芙蕾德莉卡默默咬著下嘴唇,情緒更加低沉。

然後耳畔回**起術士的嘲笑聲。

“怎麽了,我好像感受到誰的心正在響起崩裂的聲音啊。”

“是不是終於堅持不下去了,要選擇和我們合作到底?”

芙蕾抬起眼睛:“我沒有。”

“不要偽裝了,我能感受到你的動搖……你在心靈和操控法術上很有天賦,但畢竟太年輕了,而我是一名心靈術士,在這一道上有著五十年以上的鑽研。”術士沙啞的嗓音如同響尾蛇的吐息聲:“不要試圖藏住你內心的波動,你的所思所想我都能感受到——有一股嫉妒、憤怒和一股無法訴說的苦悶和壓抑。”

“你……”芙蕾德莉卡握緊手指:“你給我閉嘴!”

“哈哈,越是憤怒,越是激動,你就越是無法藏好自己的情緒和心靈。”

心靈術士嘲弄著說:“讓我來猜一猜……”

“你的嫉妒是源自於對你那位室友的嫉妒;她可以擁有這樣的未婚夫,而你卻隻能淪為失敗者。”

“你的憤怒同樣來自於對處境的憤怒,對我的,對周邊人的……”

“苦悶,壓抑……”

“你肯定會在想,為什麽隻有自己要遭遇這種麻煩,為什麽隻有自己在這裏吃苦,而其他人可以安然無恙?”

“是的,你的心靈裏藏著深刻的卑微——你很自卑,不是嗎?”

芙蕾德莉卡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纏繞住了,脖子被勒住,呼吸逐漸困難。

“你的確很自卑。”

“在你的同寢室四人裏,其他三人,每一個都比你優秀。”

“安潔莉卡的家世無可挑剔,是大貴族的女兒,能歌善舞,含著金湯匙出生,出生就站在你人生的終點上。”

“佩姬的家世古老,雖然性格古怪,但她是血族,生命長久,不爭一朝一夕,能度過比你人生更加漫長的精彩。”

“愛麗榭……啊,她就更不用說了,她簡直就是你夢寐以求想要成為的存在。”

“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姑,卻有著那麽耀眼的才能,是個天才級別的努力家。”

“如果你距離她足夠遠,你可以去祝福她。”

“可惜你靠得太近了,又沒有佩姬和安潔莉卡那樣的背景可以用來保護自己。”

“所以你會被她的光芒灼傷,隻要站在她身邊都會感覺到各種強烈的不自在。”

“一種矛盾的壓抑和痛苦隨之而來,她越成功,越是將你給否定了。”

“總有這樣的人,他們優秀的叫人自慚形穢,仿佛自己的努力就好似一個笑話。”

“你當然會自卑,會嫉恨,會憤怒。”

術士的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發出尖銳的嘲笑聲。

“承認這一點又有什麽不好呢,芙蕾德莉卡。”

“我們之所以盯上你,還不是因為四個人裏隻有你無依無靠,最好搞定嗎?”

這句話徹底引燃了芙蕾德莉卡的怒火,她失控的站起來,嗓音高昂。

“夠了!”

“那就來試試看啊!”

她轉過身,渾身魔力爆發,張開口,沒有發出聲音,但空氣開始震**,來自精神上的衝擊擴散到整個房間。

三重複合法術·心靈尖嘯!

精神和心靈係的法術很少有造成直接傷害的,在學院內通常隻有成為了固定導師的弟子才能習得。

而芙蕾德莉卡完全是通過整理以前學生的筆記,自行掌握的,她隻用了小半年就掌握了三種不同的心靈法術,並將其複合。

由此可見她的天賦並不弱,付出的汗水同樣不少。

麵對同級別的法師或者騎士,中了近距離的心靈尖嘯,此時應該已經暈死過去。

隻是對方同樣是心靈法師,經驗豐富,絲毫不在意這迎麵的攻擊,反而是隔空的法師之手輕而易舉的將芙蕾德莉卡砸向牆壁,在衣櫃上砸出一個空洞來。

“就這點能耐也想和我動手。”心靈術士不屑道:“還是太年輕了,你早該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卻連這種程度的挑釁都承受不住,果然是不夠資格。”

“有本事就殺了我。”芙蕾德莉卡冷笑著:“反正會有人來替我報仇的。”

“你還在指望你的三個朋友?可惜她們已經自顧不暇了。”術士戲謔道:“我們自有辦法去應付其他三人……倒是你,這麽不識時務,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次機會了。”

芙蕾德莉卡被舉在半空,她擠出一個虛弱的笑。

“你笑什麽?”

“我笑……你這個心靈術士,做的可真失敗。”

“哦?”心靈術士眼中迸發出一抹寒光:“難道沒有人教育過你,不要嘴硬?”

芙蕾德莉卡舔了舔嘴角的傷口,聲音冷靜的說:“你自以為對我們很了解,實際上卻是一無所知……”

“我們之間的關係,可沒有你想象的這麽單純和膚淺。”

她昂起腦袋,滿臉驕傲和嘲弄之色。

“303宿舍裏,做任何對外決策都是我來出謀劃策,寢室的規則製度都是我來指定的!”

“我才是真正的大姐頭……其他三個都是筋肉發達的笨蛋罷了!”

“安潔莉卡有錢但是腦子不好使;佩姬懶狗一條不管事;愛麗榭性格太軟糯需要人給她打氣站台!”

“我有什麽好去嫉妒她們的,倒不如說,本小姐才是牽著她們脖子上繩子的正常人。”

“你覺得大腦需要去嫉妒手腳的肌肉發達嗎?”

她對著心靈術士高聲喝斥:“到底是誰根本就沒搞懂,還在這裏賣弄,真以為你三言兩語就攻破了我的心防?本小姐可還沒脆弱到被你激將幾句就變成嚶嚶怪啊!”

術士微微眯起眼睛,本以為施加的壓力已經足夠多,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女孩的意誌力這麽強……明明是一群塑料姐妹花,居然真的情比金堅,獨自一人受苦這麽久,友誼的小船這都不翻?

“可惜了。”心靈術士舔了舔牙齒:“你這麽相信她們,她們也不會來救你的。”

“你可以表現的再硬氣一些,反正吃苦的隻會是你一人。”

“既然你不肯流露出絕望,那麽就帶著你的人性之光墮入地獄吧。”

魔力的光芒朝著中央匯聚,心靈術士已經失去了興致,慢慢摧毀的方式不行,那就幹脆采取最為暴力的手段,摧毀她的心靈防線,即便這會帶來極其嚴重的後遺症。

芙蕾德莉卡絲毫不畏縮的盯著術士:“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在等那三個不靠譜的室友……!”

心靈術士一愣,緊接著感受到一股強烈寒意直衝天靈蓋而來。

“什麽人!”

聲音淹沒在一陣劇烈的暴風中。

天花板破碎坍塌,黑衣的紳士踩踏著破碎的三角形樓板從天而降。

高質量大夏人堂堂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