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物·蒼涼之井。

這件奇物傳聞是來自於遠古的高等精靈族的寶物。

它是最初的三口月亮井之一。

在遙遠的過去,代表月亮的狩獵女神曾經挖下三口井,而這三口井成為了高等精靈的聖物,其中流淌出的井水,既是女神祝福過的流水,也是月光本身。

但後來月亮井枯竭,其中兩座消失在曆史當中,唯一留下的一座井也變得枯萎,再也無法流淌出任何月亮泉水。

不過,它留存的神秘仍然被保留著,隻要對這座井口灌入足夠多的魔力,就能夠讓它重新煥發出祝福。

那是來自於狩獵女神的賜福,井中倒映出的月亮投影,在蒼涼的月光照耀之下,一切都無法被外界的力量幹涉。

蒼涼之井的作用不是殺傷性的,它的作用是自保。

在血族得到了這座蒼涼之井後,它很多年都沒有派上過用處。

傳聞中的血族能夠做到‘霧化’,通過將自己轉化成霧氣來規避一切傷害,這其實算是傳言,但也不是完全的無的放矢。

曆史中,血族半神為了保全血族,就曾經通過自我獻祭的方式,讓蒼涼的月光照耀在羅馬尼亞的大地上,維持了接近半個世紀的時間,使得它規避了半神戰爭中最為慘烈的一個階段。

佩姬以自己的鮮血和魔力作為獻祭,將月光控製在最小的範圍之內,使得自我幻化成白霧,規避了來自外界的一切幹涉。

她用這種方式苦苦堅持了接近一月之久,血族的靈魂就在血液中,這樣持續不斷的放血,讓她的靈魂和意誌都如同快要燃燒殆盡的蠟燭。

可都堅持到了這一步。

她寧可讓自己燃燒成灰燼,也不情願對背後的來者低頭。

“你還要繼續堅持?但這毫無意義。”

“我不妨直白一些的告訴你,你寄以重望的人,已經完完全全的中了我的圈套。”

黑暗中傳來的女子嗓音淡漠,也帶著幾分傲慢和炫耀。

“誰都幫不了你。”

“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你一直都在我的手裏,插翅難飛!”

她抬起手,隔著一段距離,像是要握住月光般,將佩姬捏在手掌心中。

“不過,雖然沒有人能救得了你,但至少我會記住你。”

“不用再浪費時間了,佩姬·弗朗基米爾。”

“你這樣獨自燃燒下去,殘留下的最後一道殘光,又能夠給誰看呢?”

換成以往,這些話遠遠不足以動搖佩姬的精神。

但她已經快要油盡燈枯。

哪怕上一刻還想著絕不妥協,但內心深處的疲憊感讓她的精神早已超越了極限,如同一架早已壞掉的自行車,在磕磕絆絆的行駛中,每一次踩下踏板都可能讓鏈條斷裂,車軸折斷。

她已經在散架的邊緣。

絕望會是將她拖入深海中的最後一絲重量。

佩姬幾乎是將全部希望都押在了朋友的身上,希望有人能來救下自己,識破真相。

可她也十分清楚這份希望是多麽的渺茫,就憑安潔莉卡和芙蕾德莉卡又怎麽會是眼前這名蛇蠍美人的對手,想想那場麵,簡直就是‘我打宿儺’的世紀笑話複刻。

“是嗎……”

佩姬喃喃低語:“是這樣嗎……果然她,並不是你的對手啊。”

早已預料到的結果,沒有太多意外。

月光變得黯然。

蒼涼之井中的月亮變得更加殘破。

光圈收攏,而站在邊緣的人影沐浴在黑暗中,則是逼近式的前進了兩步,站在月光邊緣,不斷壓縮著生存空間。

凶手露出淺淡的笑意。

她覺得自己距離成功那一步已經近在咫尺。

“我得承認,你挑選的幫手,是個聰明人。”

“誠然,但是正因為是聰明人才會對自己的發現和推斷過於自信近乎自負。”

“聰明人大多自負而傲慢,有時候要誤導他們,隻需要輕輕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

“然後他們就會對自己思考得出的結論深信不疑,殊不知,這隻是一個圈套。”

佩姬呼吸越發微弱,眼中的月光越發黯然。

凶手再度逼近幾步,目光盯著蒼涼之井中即將徹底破碎的月光。

近了。

更接近了。

隻要能抵達那個地方……

她默默舔了舔嘴唇,繼續開口施壓:“他很優秀,可惜啊,優秀的人總是容易一葉障目……所以,他不會來了,你的等待毫無意義……”

此時,殘破的月光忽然凝固了。

蒼涼的月光中,佩姬握著劍,她緩緩轉過頭,抬起眼睛,看向凶手的方向。

眼神中即將熄滅的火焰被再一次點燃。

“……他?”

少女喃喃低語著問。

在羅馬語中,他和她的發音是不同的,能夠清晰的聽出差別來。

可佩姬十分肯定自己的信隻寄給了自己的室友,而其中斷然不會有異性存在。

這份微妙的錯差化作矛盾重重的疑惑,將佩姬包圍在了其中,製住了她在絕望的深淵中不斷下落的心靈,就像是攀岩者抓住了本不該存在於此的一根樹枝,不由得對著懸崖之上投去一縷注視的目光。

“他是誰?”

凶手怔住了。

她短暫錯愕後,迅速的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謬誤。

自己也先入為主的相信了白榆的話,相信了他就是佩姬找來的幫手和偵探。

可佩姬根本不清楚他的存在,更不會知道會有一個青年跨越逆流了五百年歲月順應著命運的洪流而來。

凶手目光閃爍,試圖跨過這個短暫的謬誤。

不論白榆是誰,對她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自己贏了,他已經被誤導了。

可不等凶手開口。

蒼涼的月光重新匯聚在了佩姬的肩頭,她抬起臉頰,靜默的凝望著凶手的方向。

她忽然開口。

“我明白了。”

“原來在焦急的人……”

“是你。”

佩姬凝望著凶手,虛弱的神態流露出淡淡的嘲諷:“你試圖動搖我,但這樣反而暴露了你自身的動搖。”

凶手眯起眼睛:“不過是一個簡單的謬誤,你卻試圖將希望賭在這上麵,可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已經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今天不會,明天也不會,後天更不會……你會在這裏枯萎,不論你是放幹自己最後一滴血,還是在燃燒了所有魔力化作灰燼,結局都是同樣的。”

同樣的話落入耳中。

這一次,佩姬卻無暇顧及凶手的爭辯。

而是靜靜的問道。

“你說的那個人。”

“……是白先生麽?”

凶手沒有回應,身體沐浴著黑暗,像是一個沒有呼吸和心跳的幽靈厲鬼。

佩姬的臉色比厲鬼更加慘白。

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她也是不知怎麽的就猜到了那個人該是白先生。

或許是因為,在就讀於皇家學院的那段時間裏,在她並不算漫長的生命裏。

除了寢室的人之外,隻有那個東方人給他留下了最為深刻的印象。

“佩姬·弗朗基米爾……”凶手失去了最後的耐心:“你會死在這裏,並且不會被任何人銘記。”

“是嗎?”佩姬反問。

“你會死在這裏。”凶手又重複了一遍,不是論述句,而像是一種咬牙切齒的陰冷憤恨。

“是嗎?”

同樣的兩個字再度響起。

可它傳來的方向,截然相反。

空空空空——!

在不算沉悶的回響之中,與蒼白冰涼月光截然相反的暖色光芒灑落在漆黑的室內。

光亮灑落在台階上,像是鋪就出一條光芒匯聚而成的道路。

道路延伸至正前方,黑發的青年背光而行。

光芒從他背後照亮,所以影子拉的很長,如同一把銳利的劍,刺入了黑暗,將晦暗斬斷,一分為二。

白榆活動著手腕,信步踏入這片昏暗之地。

他並無半分戲謔的神情,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肩膀,掃去了微不足道的塵埃。

一路走來的背後,那些看不見的路徑上,正有鮮血流淌,亡靈哀嚎。

“繼續說。”

他淡淡道:“我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