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交錯。
蘇若離被雨宮真晝壓製住了。
不是劍術上被壓製了,而是氣勢上被壓製著。
雨宮真晝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自己的行為完全正確。
在扶桑這個地方想要活下來,活的好,活的有尊嚴,活出人樣,最好的辦法就是跨越階層往上走。
其行為本質上可以歸納總結為三個字——抱大腿。
這又有什麽可恥的?
遇貴人不就是抱大腿?
人生在世,一個人能做到多少事,能成就多少事?便是許多英雄豪傑也是靠著貴人相助。
劉秀是天選之子,這是因為他能召喚隕石嗎?能在追兵到來之際讓河流結冰然後解凍?
當然不是,而是在於他能有雲台二十八將,以及這二十八將背後的宗族勢力,其中不乏背井離鄉鼎力支持者,各個地方的豪族、世家都選擇了他投誠,這就是貴人相助。
站在決策者的角度上,雨宮真晝也隻是做出了符合所有人利益的選擇,這是所有人的意願,誰願意丟了白榆的這一麵旗幟,自己去承受風吹雨打。
“你還越說越理直氣壯。”蘇若離摸了摸額頭,疼倒不是很疼,隻是沒想到她真的會頭槌撞過來。
“因為我們生活的土地不一樣,你的那一套行事規則在這裏並不適用。”雨宮真晝嗬出一口濁氣:“而且你的指責也實在沒有什麽道理可言,至少我還沒有做出讓自己弟子去侍寢這種事,不是嗎?”
“還沒有?”蘇若離敏銳的覺察到言詞:“意思是說……其他人試過了?”
雨宮真晝莞爾一笑:“你猜?”
“別試圖激怒我。”蘇若離揮動龍泉,劍氣從窗戶口激射出去,直衝雲霄:“後果你承受不起。”
“放心……至今為止,還沒有成功過,先生的自製力很強,他實在不夠貪婪,若是如此……那倒是好辦。”雨宮真晝頗有些遺憾的說:“而且,我也是女子,有占有欲和嫉妒心,怎麽會平白的便宜了其他人?”
“嗬嗬嗬……”蘇若離此時已經是在冷笑了,雖然聽到了白榆守身如玉,但知道雨宮真晝真的試圖這麽做過,她也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半點。
“我們的位置不一樣,所思所想也是不同的……所以我很羨慕若離你,因為你的感情可以十分純粹且美好,和自己青梅竹馬成為戀人,相守一生,沒有來自任何方麵的阻力。”
雨宮真晝左手按著自己的胸膛:“但我和你不同,我的人生經曆在遇到先生之前是悲慘的,他是我的救贖,也是這裏所有人的保護傘,我們怎麽會放棄?怎麽敢放棄?”
“如果伱是我,你也會跟我做出同樣的選擇。”
“那是你的事,假設立場互換不過是一種話術,因為沒有這種如果!”蘇若離不接招,繞開了話術,就事論事道:“你們現在不是有自保的能力了麽?”
雨宮真晝微笑著不作回答……即便是有,那又如何?
難道她會因為自己能站起來了,就放棄白榆了?
開什麽玩笑……她寧可放棄白峰組,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摯愛。
蘇若離也讀懂了她的眼神下的潛台詞——剛剛所說的都是站在決策者和領導者的立場上,還沒提到她自己的感情導向,如果要談論感情,那實在是沒什麽好說了,因為……
“我深愛著先生。”雨宮真晝一字一頓的說:“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蘇若離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感情上的事,終歸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
“先來後到?”雨宮真晝微笑道:“好說……我認識他時是在十三年前,那時候十六歲。”
蘇若離:“?”
“你這麽說話就沒意思了。”
十三年前的白榆還是個六歲的小娃娃,還在被自己騎在身下當牛做馬呢!
“事實如此。”雨宮真晝平淡道:“你可以去求證一下,我或許沒你認識的早,但我喜歡他肯定不比你遲。”
“荒謬。”蘇若離根本不相信。
可她轉念一想,又感覺哪裏不太對。
其實一直以來,蘇若離都懷抱著一個疑問。
白榆除去十歲那年的夏天以及在高三遭遇了星殿襲擊的一個月、去羅馬留學的大半年外,幾乎從未和她分開過,兩人同吃同住同居,他是被看的死死的。
蘇若離本以為最大情敵會來自於羅馬,但沒想到會近在扶桑,尤其是雨宮真晝這個口吻,分明是相識已久。
“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去的扶桑?”蘇若離問:“你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事?”
“打贏我,我就告訴你。”雨宮真晝勾了勾手指,示意繼續。
五分鍾後。
道館場地上,雨宮真晝握著躺在地上,蘇若離手裏的龍泉劍刺穿了地板,擦著她的臉頰,劍氣消散後,留下了殘破不堪的劍身,她胸口起伏,看了一眼手裏的斷刀,將兵器丟開。
“我認輸,沒想到你這麽認真。”
“我贏了就是認真,你輸了就是放水?”
“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如果用其他兵器的話……”
“如果是其他的兵器,你根本撐不過十個回合。”蘇若離淡淡道,切磋時,她隻用了一把青冥劍。
旁邊弟子們都眼含震撼,沒想到師傅居然輸了,還是輸給了比自己小了許多的年輕姑娘。
“不讓我起身嗎?”雨宮真注意到蘇若離的膝蓋壓在自己的小腹上:“這動作怕是有些曖昧了吧。”
“說——”
“說什麽?”
“剛剛沒說完的話,你們到底是怎麽認識的?”蘇若離一點耐心都沒有。
“……”雨宮真晝靜靜的呼吸。
“啞巴了?”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雨宮真晝無奈的說:“他既然沒有對你坦白,我又怎麽能私自告訴你?這會遭遇契約反噬的。”
契約反噬,以前白榆對雨宮真晝提到過,但真的存在與否,她也不知道。
蘇若離聞言更怒了。
木頭一直都有事在瞞著自己,而且瞞了這麽久?
他一直都和其他女人藕斷絲連?可為什麽不跟自己說?
蘇姑娘對此早有預感和猜測,也在等待白榆坦白,可等來等去也沒個結果,直至鑽出來一隻雨宮真晝。
“能放開我麽?”雨宮真晝又一次問。
“……”
“即便這麽壓著我,也是沒有用的。”雨宮真晝側過臉頰:“為什麽不去問問當事人?”
蘇若離什麽都沒說,隻是低下頭,默默咬住牙齒,她怎麽好去問?
“唉……好吧,雖然我不能告訴你全部,但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雨宮真晝不知是心軟,還是提前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他一直都在考慮接納你,隻是中途出了些意外,所以你也不用感到傷心。”
“接納我?意外又是什麽意思?”
“抱歉,言盡於此。”雨宮真晝莞爾道:“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
“……”
無言中,蘇若離起身離開了道館,臨走前淡淡道:“你的劍術的確不錯,但距離聖境仍然有很長的距離。”
“我知道,不過這就不勞你操心了,我自有辦法。”雨宮真晝坐起身。
“雖然來了扶桑,但他還是我的……你不準繼續之前的事。”蘇若離指的是上麵提到的姐妹丼勾引。
“好的。”雨宮真晝答應的也很幹脆:“不會的,有客人在,我們知道分寸。”
見到她如此配合,蘇若離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分辨不出來哪裏不對。
剛剛近距離交鋒和壓製的時候,她也檢查過了,雨宮真晝的確是未經人事,這也驗證了白榆對外守身如玉的事實。
她走出道館,背影消失在長廊之間。
真傳弟子們靠近後扶起師傅。
“真可怕。”真晝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濕。
……我剛剛以為她會真的殺了我呢,沒想到實力差別這麽巨大。
蘇若離動了真格,實力的差距變得一目了然。
這就是大夏劍修的底蘊麽……
生於大國、生於小國……許多事從出生起就已經決定好了啊。
雨宮真晝喃喃道:“真是讓人羨慕。”
她伸出手摸了摸徒弟的腦袋:“方才的事……都看到了嗎?”
“看到了。”真傳弟子們點點頭,卻又慚愧道:“隻不過,並沒有看懂。”
“沒關係,劍招可以慢慢學,我說的是……剛剛的交談都記住了嗎?”真晝又一次問。
弟子們一臉茫然,難道剛剛那些交談也算是課程的一部分?
“你們的素質都很不錯,而留在扶桑不是長久之計,就和虎太郎、亞衣一樣,你們將來終歸還是要去大夏的,等去了大夏,若是遇到了出色的心儀男子,肯定免不了和大夏的姑娘們針鋒相對……就像我這般,切記著不能失了自信和底氣。”
雨宮真晝輕輕懷抱著幾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們:“所以,你們也該長大一些,為自己的將來做考慮,也不要在年輕時候就太過於沉迷於劍術和修為,要好好學學梳妝、談吐、禮儀,去和大夏姑娘們搶男人。”
這一番話說的幾個小丫頭臉都紅了。
其中一個小姑娘怯生生的問:“必須去嗎?我覺得留在扶桑挺好的。”
“等你們去了,就會明白天高海闊了,屆時也不會再想著回來。”
“可是師傅,搶不過怎麽辦呀?”
“隻要是真的喜歡……搶不過也要搶。”
刮了一下小丫頭的鼻子,雨宮真晝輕聲說:“哪怕隻能爭到一半一小半,也不吃虧。”
……
蘇若離去洗了一個澡,回頭換了一身衣服,回房間時,見到了正在冥想的蘇若即。
雖然是自己教的雙修,但蘇若離內心有些微妙的情緒變化,悄悄湊上去,捏了一下姐姐的大腿。
“別鬧……”
蘇若即睜開眼睛:“你這就回來了?”
“不然呢?”
“沒把她的胸前幾兩肉切下來下酒?”
“那是什麽喪心病狂的行為,而且我有必要嫉妒她的大小嗎?”蘇若離挺胸道。
“所以,發生了什麽事?”
“是這樣的……”蘇若離也找不到其他人商量,便和姐姐說起了自己疑慮白榆會不會分身術這件事。
聽完後,蘇若即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因為她其實算是知情者之一,雖然沒詳細的問過。
如今若離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在,她也知道瞞不下去了,便輕輕拉住妹妹的手。
“蘇若離,你聽我說……”
“嗯?”
“其實我比雨宮真晝更早認識……我才是最先來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