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夜魅歌

鎮中學的路燈是鈉燈,可能是燈泡的瓦數不夠高,或者是用的時間太久的緣故,光線不是特別的亮。

那根電杆所在之處,和通往教師宿舍的那條路不在同一個方向。我進學校大門的時候,也是鬼使神差的看了那邊,才看到電線杆下有個人,正背對著我使勁兒在那刨電杆腳邊上的土。

我先是一驚,心想會不會是住在學校裏的其他老師在那裏挖什麽來著。

一念及此,我情不自禁地緩步朝那個人走去。越走越近,看得也就越來越清楚,那是一個穿著紅白相間條紋短袖的中年男人。

那人根本沒有注意我在慢慢靠近他,我隱約聽見他一邊用手刨地,一邊叨念著。感覺他的氣息好像有點緊張又有點憤怒,隻聽得他呢喃道:“你該死,你該死!我要挖坑埋了你!”

隻見他越刨越快,也越用勁兒。他麵前的地,好像已經挖出了一個小土坑來,因為在他蹲著的邊上,泥土已經堆成了小堆狀。

忽然間,我發現他根本就沒有用鏟子什麽的刨土,而是用雙手在刨。驚愕之餘,我隱約覺得他從坑裏刨出的泥土,在蠟黃的路燈光下顯得有點黑,還有點稀。

我繼續朝他走近了兩步,正準備和他打個招呼,順便看看他在挖啥。

可我剛準備張口,突然有人在身後朝著我的肩頭拍了一巴掌。原本,我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電線杆下那個刨坑的男人身上。

肩膀突然被人這麽拍,不禁被嚇了一大跳。我很不爽地轉過身,發現一個穿著保安服的老頭站在我身後,他打亮電筒照著我的臉,厲聲問我是誰。

我說是來支教的大學生,本以為那保安覺得我是個大學生,會把語氣變得溫和點,畢竟這個小鎮上大學生真的不多,隻要說自己是大學生,還是會那麽點麵子。

哪知那保安沒好氣地說:“管你什麽生,哪怕是鎮長家媳婦生我也不管,大晚上的你在這裏鬼鬼祟祟的瞎轉啥子。”

被他這麽說,我心裏有些不爽地回應道:“哎,大爺你是怎麽看學校的,那兒明明就有個人在亂挖綠化區,你都不來管管!”

說這話之時,我突然想起一個詭異的情況,為何這保安隻是說我,卻沒有說我身後的人。

那保安大爺冷鼻子冷氣的說:“哪裏有人亂挖地了,你指給我看看!”

我有點不服氣,一邊伸手指向電線杆下的土地,一邊轉身對保安說:“你看,就……”

轉過頭去的瞬間,我就被眼前的情形給驚得幹張著嘴巴,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插電線杆的土地上,空空如也,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兒都沒有。剛才的一切,好像就沒發生似的。

我有些納悶,剛我明明看到有個人在那兒刨坑的,怎麽一轉眼人就沒了。

讓我驚訝的不僅是那個人不見了,就連電杆腳的土也絲毫未動,全都好端端的,也根本就有什麽小土堆。

見此情形,我顯得有些尷尬地說:“奇怪,剛才明明有個人在這兒了……”

那保安大爺聽了我的話,若有所思地瞪視著我,表情看上去有點怪異,轉而他用很嚴肅的語氣說:“別瞎扯,已經很晚了,就不要在這瞎轉了,趕快回去吧,免得惹上麻煩!”

保安說著就離開了,獨留我在原地發愣。臨走前,我又看了一眼電杆下麵,卻再也沒看到什麽不對的地方。

我一邊走,一邊暗自心想,難不成我看見不幹淨的東西了,不然怎麽如此邪門兒呢。思忖間,我已經到了教師宿舍。

挨著教師宿舍的是一個小賣部,那個小賣部,和我在這上初中的時候一模一樣,幾乎沒什麽變化。

一時間我覺得有些口渴,就尋思去買瓶礦泉水回去,不然就算這會兒不喝,晚點要是口渴想喝水咋辦。

小賣部是一個老太太在看管,我走上前去對那老太太說:“婆婆,給我拿瓶礦泉水兒!”

那老太太盯著我看了看,又表情詭異地掃了一眼我身邊,有氣無力地緩緩問我要幾瓶。我遞給她五元錢,說隻要一瓶。

老太太在找我錢的時候,她顯得有些關切地說:“小夥子,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呢,你住這樓上?”說話間,她伸出枯槁的手,指了指教師宿舍。

我點了點頭,微笑說:“婆婆,我是來支教的,今天剛到,就住在這上麵呢。”

那老太太聽我說完,臉色不由得變了變,兀自說:“你快上去休息吧,記得晚上不要出來瞎逛!”

聽了老太太的話,我頓時就疑竇叢生。為何從上到校長,下到保安大爺,還有小賣部老太太都讓我晚上不要出來瞎逛呢。

回到宿舍,我整理了一下床單被褥,躺在**怎麽也睡不著,我心想不可能是因為小鎮上流氓小青年啥的,會在晚上光顧學校吧。

想著想著,不知何時我就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走廊傳來一陣噔噔的腳步,我冷不禁被那聲響給吵醒。沒多久我就聽見隔壁有人開門,旋即又是嘭的一聲關門聲傳來。

關門聲消失後沒多久,我就聽見隔壁房間裏麵傳來了陣陣歌聲。

我看了下表,此時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那歌聲聽著很是悅耳,不過歌曲我從來沒有聽過,好像是民謠,我隱約聽見幾句歌詞。

“小棉襖,要新衣,剪刀剪下皮,針線縫成衣/小棉襖,穿新衣,剪刀剪的皮,針線縫的衣啊哈哈……”

那歌聲剛開始還悅耳動聽,後麵慢慢地變得有些幽怨起來,這大晚上的,聽起來有些瘮人。

伴隨著那歌聲,我正要迷迷糊糊睡去,緊接著又傳來了嗚嗚嗚的哭聲,如訴如泣,幽怨異常。

我心態一向很好,此時也不由得在心裏叫罵,媽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不困,別人也困啊。

就這樣,我半睡半醒的看著外麵天亮。

天亮之後,我就跑去隔壁看,發現隔壁木門外的那道防盜鐵框門,用一把名鎖給鎖著,不過奇怪的是那鎖以及鐵門上都有很厚的一層灰,感覺常年沒有被人打開過。

可是昨晚我明明就聽見,有人走路,開門關門之聲,還有屋裏麵唱歌的聲音,這都真切發生過。

我沒想太多,頂著一對熊貓眼去找何校長,想告訴他,我今天要回家一趟。

何校長在校長辦公室看見我,就問我昨晚睡得可好。

我往沙發上一坐,很疲倦地說:“何校,你看我的樣子像是睡得好的嗎?昨晚我幾乎就沒睡著!”

何校長笑了笑說:“喲,你一個大男生,莫不是還認床不成麽!”

“倒不是認床的原因,而是我那隔壁的住戶,半夜三更才弄出響動就算了,還在屋裏唱歌,你說煩不煩人啊!”,我有些窩火地說。

何校長聽完我的話,不由得一怔,停下手裏的工作,急忙跑過來坐在我的麵前,臉色有些不正常地問:“什麽,你說你住房隔壁昨晚有人在唱歌?”

我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還不忘嚴肅地說:“是的,唱了很久!”

隻見何校長的眼珠轉了轉,怔怔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端起了他剛泡的茶就猛地喝了一口,旋即就哇地吐了出來,他自己剛倒的開水在茶杯中,好像忘記了一樣,還敢這麽猛的喝。

看他被燙的很慘的樣子,我趕緊去飲水機接了杯冷水,他接過去就含了一口冷水在嘴裏,痛苦之色稍稍有所改觀。

他的痛苦得到緩解之後,才問我有沒有聽見唱的是什麽,我直勾勾地看著他,然後將我聽到的歌詞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小棉襖,要新衣,剪刀剪下皮,針線縫成衣/小棉襖,穿新衣,剪刀剪的皮,針線縫的衣。”說完我還加了句,感覺那人有點不正常啊。

何校長聽完,臉色變得有些煞白,隻見他端杯子的手都有些輕微的顫抖。

旋即,他好像想到什麽似的,顧左右而言他,慌忙岔開話題對我說:“誒!張君寧,你昨天不是說,想先回家看你家人嗎,等會兒我就讓姚老師騎車送你回去一趟!”

何校長的舉動,讓我越來越覺得有些怪異。不過,一時之間,我也說不上來原因。

他說的那位姚老師,叫姚康,今年才從大學畢業考進這個中學,說是教語文的。他帶著我在學校門口的時候,遇到了蘇東林,我們這個小鎮上十村八寨的人都曉得的一個人物。

蘇東林自我懂事以來,就知道他是個瘋瘋癲癲的流浪漢。聽我爺爺講,此人年輕時據說文化水平很高,不知何時莫名其妙就瘋了,整天瘋瘋癲癲,神神叨叨的。

他的歲數我不知道有多大,反正此人已經存在了很多年。

鎮上的人提到他都覺得神奇,他一個流浪漢,飯不飽肚,衣不蔽體,這麽多年了竟然都還活得好好的。好多比他過得好的人,都已經去閻王爺那兒報到了,而他就這麽神奇的存活。

他忽地看到我,先是對著我一陣猛笑,旋即又黑起個臉,指著我一個勁兒的絮叨:“哎喲哎喲,你娃兒要遭殃了喲,你娃兒要遭殃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