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楊凡,九零年出生於洛南十分偏遠的小山村,叫楊家莊。

楊家莊村西有座廟,奇怪的是裏邊沒神像,隻有一棵幾百年的老槐樹和一塊巨大無比的青石,青石之下有一泓清泉。

爺爺跟我講,龍治水,我們村之所以能夠風調雨順,全都仰仗著那青石之下的一條龍。

相傳,自嬴政統一六國建立秦朝之後,命徐福帶五百童男童女到東海以活人祭拜,以求長生不老藥。

徐福一直在海邊等了半月之久,也不見仙人賜藥,他開始心急。

手下的術士諫言,說不如捉一條真龍,取了龍元,給始皇帝服下照樣能夠長生。

因此,這些人便以童男童女為誘餌,術士們將蛟龍一舉拿下。可那蛟龍力大無窮,縱然是他們畫滿各種符文的法網也沒辦法困住蛟龍。

法網被咬開一道口子,蛟龍卷起殘雲,向西北方向飛去。

眾術士一路追趕,而其中一位術士,使用了搬山之術將那蛟龍鎮壓在一座青山之下。術士們趕過去,本以為能夠取得龍元回去複命,沒想到卻遇到群蛇圍困。

蛇群格外的凶猛,術士們大都被巨蛇給活活吞掉,隻有少數幾個狼狽逃竄。

後來到了唐朝,武則天暮年之時,她手下諫言,神都西南方數百公裏外有一處青岩山,山下鎮壓著一條青龍,取龍元服下方能長生。

武則天派術士前往尋找,的確發現青岩山下有青龍潭,術士使用祭天陣法將潭中青龍引出,並以符咒之法昭告上天,引來天劫。

青龍以為自己修煉到了天劫,騰空數十丈,卻被一道天雷劈落,墜入潭水之中,術士下水尋找龍屍,卻始終不得見。

當天晚上,身在神都的武則天做了個夢。

她夢見一位年輕人跪在龍塌之前,說他隻是還未渡天劫的蛟龍,並非真龍,就算是食其龍元也不得長生。

如果能夠饒他一命,他居神都西南,可保一方風調雨順。若是不應,即便拚死也要斬斷她大周龍脈。

武則天料定托夢的就是被術士引來天劫重傷的蛟龍,心想不過是一條孽龍竟然敢威脅不可一世的女皇?

武皇盛怒,當即就下詔,即便是將青岩山夷為平地,也要鞭龍屍,取龍元。

果然,那些術士一直挖到青龍潭的深處,竟找到龍屍,刨開龍屍,將其龍元取出,以鎮魂鞭鞭打龍屍,最後還不解氣,引來道火將那龍屍給燒了。

可是,沒過多久,武皇便生了重病,危在旦夕。

當年冬天,武則天於神都上陽宮病死去世,政權重新回歸李唐,而神都西南大旱,民不聊生。

大旱之年,也總不能那麽耗著,祈雨不成,於是,當地人就請了道士。

這道士在青龍潭附近做了法事之後,又命村民在潭邊栽上一棵槐樹,事情漸漸地才平息下來。

在宋朝的時候,又經曆了一次大旱。

當地村民在山裏發現一汪清泉,便在此定居,也就有了現在的楊家莊,那泉水充沛,就算是大旱之年,也能以泉水引流灌溉,能夠保一年的收成。

村民們感激,便在那裏建了一座村廟,燒香供奉。

可是,才過了一年,就出事了。

村子裏老是有小孩失蹤,而且,幾天之後,就會在村邊的河裏發現失蹤小孩的鞋子、衣服之類的東西。

村民們都說,村廟裏住著吃人的龍王,所以,除了每年的二月二祭祀,誰都不敢靠近。

鬧土匪那陣子,那土匪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傳言,說村西破廟底下藏有金銀珠寶。

大青山上的土匪本就飛揚跋扈,以為真能挖出寶藏,帶著家夥事就來了楊家莊,要拆了村廟,還要伐了老槐樹給做床板。

那土匪也賊精,也聽說過楊家莊的怪事,就拿槍頂著讓村民們去幹這事。

這事可算是難住了楊家莊的村民,大家都知道青龍潭裏住著吃人的龍王,老槐樹也有幾百年的樹齡,樹大招仙,就算是拿槍管子頂著,誰都不敢動。

其實,那時候的大青山土匪基本上都是附近村子的人,戰爭年代,日子不好過被逼上山的,有些還跟我們村人認識,手裏有槍也就嚇唬嚇唬,不敢殺人。

沒辦法,那些土匪為了發財隻好自己上,當即就背著鐵鎬,拉著大鋸,二三十個人,浩浩****朝村西趕去。

誰知道,還沒到地方就出事了。

二三十個人被一大群蛇給圍困在半路上。

他們手上有槍,一陣劈裏啪啦的槍響之後,蛇是被打死了不少,可剛剛打死一群,又來了一群。

其中幾個土匪被毒蛇咬到,當場就栽倒在地。

剩下的那些土匪,倒也沒丟下中毒的,還拖著那幾個,是拚了命才逃回楊家莊戲台子那邊。

土匪們把當時村醫,也就是我爺爺楊長生叫到了戲台子那邊。爺爺過去一看,就說這幾個人都已經死了,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救不了。

不過爺爺後來告訴我,當時那些人死得蹊蹺,死人的嘴唇都變成了黑紫色,而且還七竅流血,每個人瞪大的眼珠子上布滿血絲,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單純的中蛇毒而死。

爺爺當時就勸那些土匪,說那就是個破廟,犯不著與那東西過不去。

其實,當時我爺爺就是看在這些土匪以前從來沒禍禍過楊家莊的份上,才勸他們這麽一句的。可就因為這一句話,若不是村民們攔著,還有幾個認識的說好話,那土匪真就拿槍崩了我爺爺。

村民們都知道那個廟一動準出事,誰都不敢勸,誰也不敢擋著這幫“綠林好漢”發財,不是嗎?

那土匪頭子還真就跟那村廟給杠上了,估計死了那麽多弟兄心裏也氣啊,衝著村民們吆喝:“老子就要砸了村廟,砍了老槐樹,誰他娘的敢攔著,等著吃老子的槍子兒!”

不過,有人死了,需要安頓,一耽擱就是一天,當天晚上土匪們就住在了戲台子,準備第二天一早砸廟砍樹。

可是,詭異的事情,當天晚上就發生了。

當天傍晚,東邊天上一片血雲翻滾,之後便開始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那一道道閃電幾乎都直接劈到了大街上。

雨下了一整晚。

爺爺當時就覺得要出事,第二天一早,帶著幾個老輩,去戲台子那邊一看,大家都被嚇懵了。

戲台子院裏的一棵椿樹被雷給劈了,都變成了一片焦黑,更詭異的是,所有的土匪都失蹤了,隻留下了戲台子牆上一排亂七八糟的血手印。

這事當時就在楊家莊炸開了鍋,而且,還造成村民們很長一段時間的恐慌,日本鬼子沒打到我們村,這事簡直比鬼子都可怕。

那一段時間,楊家莊的村民沒一個敢半夜出來晃悠的,晚上起夜都隻敢用夜壺尿盆在屋裏解決。

不過,時間總能夠衝刷掉很多東西,幾十年彈指一揮,過去的事就變成了故事,被人們漸漸地淡忘,而楊家莊也漸漸地平靜下來。

可是,在我十歲那年,平靜終於還是被打破了。

楊家莊的村長是一個外來人,他叫李愛國,十年前遷到我們村的。在大包幹的時候,帶著村民幹出了名堂,也在楊家莊有了一定的名望,後來選舉被推舉為村長。

農村的生活漸漸好轉,村子裏籌劃著建一所小學,可學校的地址偏偏就選在了村西破廟,而且上邊還下了批文。

蓋學校勢必要拆村廟,可那個地方,楊家莊的人都知道,邪乎的很,誰敢拆?

村民們都不願招惹村廟,村長李愛國,這次卻死死地咬住上頭批文不放,學校用地就批下來那一塊,一定在那裏建學校不可,他不相信那破廟能夠鬧出什麽。

事實上,上次撥款修路的時候,李愛國就要打那破廟的主意,但那次村民們由我爺爺帶著村民給硬扛了下來。

修路是好,但也不能不要命啊!

修路的事也隻能擱淺,我們村也因此沒有拿到任何的撥款,而這次,李愛國好似吃了秤砣鐵了心,死活要拆了破廟。

畢竟李愛國也在村子裏住了十來年,對村廟的傳說也是有所耳聞。他知道工作不好做,就私下裏一家一家軟磨硬泡,態度不那麽強硬的就聊天說好話,發白麵送大米,那些態度強硬的索性就直接塞紅包。

李愛國雖然是楊家莊的村長,但是,當時我們村中德高望重的人是我爺爺。我爺爺雖然隻是個村醫,但在我們村,甚至附近的村子都是神人一般的存在,他救過的人太多了。

有不少人都說,我爺爺不僅能夠活人看病,還能給中了邪的人驅邪,簡直是救苦救難的活神仙。

說也奇妙,破四舊到來的前一年,爺爺就如同未卜先知一般,徹底放棄了幫別人捉鬼驅邪的行當,燒了所有的家夥事,轉職做了村醫。

因此,這次李愛國最難啃的骨頭,其實還是我爺爺。

那天晚上,李愛國到我家,跟我爺爺打了個招呼,就將一疊錢放在了桌子上。看樣子那疊錢少說也有千把塊錢,在那時候,這可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李愛國陪著一臉笑說:“長生叔,這次建小學可是造福咱村的大事,希望長生叔這次能幫襯幫襯,也算是幫了咱村自己人,娃們不能沒學上,不是嗎?”

爺爺抽著旱煙袋,根本不正眼瞧那李愛國一眼。

“這事你甭跟我一老頭子商量,你是一村之長,事情還不得你來定?”

“長生叔,您在咱村裏可是德高望重的存在,您這次要還帶著一幫老爺子去鬧事,我這也不好幹活啊!”

那李愛國遭了爺爺的諷刺,竟然還能留著諂媚地笑。

爺爺狠狠的抽了一口煙,拿煙袋鍋在桌子腿上當當當地敲了幾下,冷笑了一聲說:“蓋學校是好事,但是,村廟不能動,村子裏以前出過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愛國,我勸你一句,你要是不想禍害村民的話,就另選地界吧!”

那李愛國顯然是壓抑著心頭的怒火,不過,他臉上還是陪著笑,將那一疊錢朝我爺爺這邊推了推。

“長生叔,我也不要求您去一塊兒砸廟,隻要您這次別去搗亂,這錢就是您的,那建學校上邊可是撥了巨款的,到時候剩下的錢,也有長生叔您一份!”

爺爺是個正派的人,聽到這裏已經聽不下去了,大罵了一聲:“滾蛋!”

即便如此,那李愛國還是沒有發火,緩緩地說:“長生叔,您咋就生氣了呢,氣大傷身啊!長生叔,要不您再考慮……”

李愛國話還沒說完,爺爺拿煙袋鍋指著大門口,怒道:“滾!”

“行,我走,我這就走!”李愛國扭頭就準備離開。

“錢也帶走!”爺爺吼道。

李愛國回頭還是一笑,將桌子上的錢塞到腰包裏,朝外邊走去。

我當時就在爺爺旁邊,李愛國離去的背影我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死死的攥著拳頭,我清晰地聽到,那拳頭攥地咯咯作響。

爺爺歎了口氣,又裝上一袋煙,深深地抽了一口,皺著眉頭說:“唉……真是造孽啊,楊家莊這是要毀在他的手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