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被奶奶一訓斥自然不敢吭聲,然後,我就看到奶奶的影子漸漸地靠近窗戶,她貼在窗戶上,估計是想聽聽我跟小薇聊些什麽。

我們倆能聊什麽,都還是孩子。

“小薇,吃飯吧,餓了一宿!”我說。

小薇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小薇卻突然跳下床走到我的身邊,她一把抓住我,低聲說道:“凡哥哥,小薇不想出去,外邊有太陽,曬在身上好疼。”

小薇抓著我的手,那一刻我愣了一下,她小手冰涼,不是那種正常的涼,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手上所散發的寒氣。

原本我以為,昨天晚上那個根本不是小薇,可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小薇沒錯。

雖然她對此事矢口否認,但是她的一舉一動,還有她手上的溫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握著我手腕的感覺,我太熟悉了,冰涼的觸感,這怎麽可能是個活人應有的溫度。不知道小薇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肯定與爺爺所說的那九丈之內有關,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問問爺爺,看進入九丈之內到底會發生什麽。

小薇不敢出去,她不敢見陽光,我不能勉強她。雖然感覺恐怖,可我知道她不會害我,若不然她昨天晚上也沒有必要救我。

早飯是我幫她端到裏屋吃的,奶奶問了,我就說小薇她不想出來,可能是因為狗蛋叔的死,她還是沒有能緩過來。

奶奶也沒有多問,我進屋陪著小薇吃飯,她吃的很少。

小薇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吃過早飯,我找了個機會,趁爺爺上廁所的時候,我也跟了過去。我低聲地問爺爺:“爺爺,砍樹那天,你說過九丈之內會出事,那進入九丈之內會出啥事呢?”

爺爺可能沒有想到我突然會問這個問題,他頓了頓,然後說道:“進入九丈之內,就會被老槐樹上仙家嗅到人氣,那仙家不是靠眼睛辨認人的,它所靠的就是人氣,也就精氣。所以,隻要在九丈之內都會被老槐樹上仙家記仇,會被認為是砍樹傷到那仙家的人,到時候那老槐樹上的仙家一樣會報複。”

“是這樣啊,爺爺,那當時你為什麽不讓我攔著小薇?”我有些激動,若不是當時爺爺攔著我,我早早的把小薇拉著,她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凡娃子,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知道爺爺出去辦事為什麽每次都要帶上你嗎,目的就是為了讓你長見識,將來爺爺沒了的時候,你才能獨當一麵!當時的情況,就算是你上去攔,你也絕對攔不住小薇。有些事情表麵是這樣的,其實表麵之下暗潮洶湧,凡娃子,你可懂的爺爺的意思?”爺爺說道,他看著我,然後摸了摸我的腦袋。

爺爺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標誌性的慈祥的笑。

“爺爺,那小薇現在是怎麽了,她不敢出來,她是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我也沒有向爺爺隱瞞,因為我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爺爺那雙睿智的眼睛。

爺爺想了一會兒,他說道:“凡娃子,爺爺不是神仙,並不是什麽事情都知道的。其實,爺爺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照理說,槐樹上的仙家報複,肯定是直接吸了精氣,不會是這種情況。凡娃子,你別多想,小薇她不敢出門,或許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隻能微微地點了點頭,想著小薇,則越想越擔心。

或許是為了安慰我,爺爺說道:“凡娃子,你放心,衝著你奶奶那麽喜歡小薇,爺爺也絕對不會不管她的,更何況,她是你狗蛋叔去之前唯一的托付。”

爺爺的話不管是安慰,還是什麽,總是讓我的心裏不那麽擔心了,至少找到了一點依靠,爺爺至少會幫小薇。

等爺爺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帶在身上的某個東西掉在了地上。

隻是,爺爺並沒有聽到,我本來準備喊爺爺說他東西掉了,可一看地上的東西,我立刻就閉上了嘴。

地上的東西是個小瓷瓶,農村院裏都是土地,東西掉在地上沒啥響聲,爺爺根本沒有注意到。

這應該就是那個被爺爺偷偷裝進袖口當中的小瓷瓶,至少看上去是一模一樣。

等爺爺離開之後,我悄悄地走過去,四下看了看,將瓷瓶撿起來,放進自己的口袋裏。拿到那瓷瓶的時候,我心中是一陣的激動,但心中也生出莫名的恐懼。

瓷瓶中是什麽?

如果窺探到其中的真相之後,我發現我爺爺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和藹可親慈祥的爺爺,那我又該如何接受?

瓷瓶滲涼,寒氣順著瓷瓶爬到我的手上,胳膊上,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我甚至有些害怕去打開這個瓷瓶,是發自內心的那種害怕。

將瓷瓶揣入口袋,我匆匆忙忙的離開廁所,懷揣著瓷瓶,就如同懷揣著一個定時炸彈,感覺整個家的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太一樣,特別是爺爺。

可爺爺並沒有找我問話,或許他還沒有發現那瓷瓶丟了。

昨天晚上幾乎沒有睡覺,白天困得要命,我上了廁所就回屋睡覺,整個院裏都十分的安靜,大白天這麽安靜,感覺怪怪的。

躺在**,我就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困得很,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到一個人跪在我的床邊,他渾身上下都是白色的衣服,頭發淩亂不堪,低著頭,我看不清楚那張臉。

我先是被嚇了一跳,想要問那人,張口卻沒有辦法發聲,想要動,也動不了。

那種失控的感覺的確很恐怖,加之床邊還跪著一個怪人,他到底誰?越想越覺得害怕,感覺後背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而就在這時候,那人的脖子上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他緩緩地抬頭,而我看到了一張慘白慘白的臉。

那是朱黑娃的臉,昨天晚上招魂的時候我見過,絕對是他!

爺爺不是幫他還魂了嗎,他咋還來這裏幹嘛?

我看到那張慘白的臉掛著一絲詭異的笑,他嘴巴一張一翕,好像是在說著什麽,可是我卻完全聽不見。

它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張慘白的臉幾乎都要貼到我身上,他一直在重複著同樣的口型。

嘟嘟嘟……

一個外來的聲音總算是打破了這種恐懼的氛圍,我感覺眼前一晃,一切都變得混沌,再清晰的時候,周圍啥都沒有了,剛才那張慘白的臉也不見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能動了,從**坐起來,挪了一下枕頭,我看到了那放在枕頭邊的瓷瓶。

心中感覺怪怪的。

我正在想著的時候,窗戶那邊又發出嘟嘟嘟的聲音,我朝那邊看去,發現窗戶外有個人影。

大白天看到那個影子的時候,我愣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我立馬問道:“誰,誰在窗戶那邊?”

那人又敲了敲窗戶,卻沒有回答。

我仔細地盯著那個影子看,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我很熟悉的人。

收拾了剛才緊張的心情,我跳下床,去把門打開。門外站著的是我媽,她看著我,用手語問我,能不能進我屋?

我點頭,我媽便隨我進屋。

我之前沒提過,我媽長的很漂亮,是大部分農村女性所不具有的那種,秀外慧中超凡脫隨的漂亮,很像古代的那種大家閨秀。隻可惜她是個啞巴,不會說話,我曾經幻想過,我媽她或許是會說話的。

我家裏窮,特別是我老爹年輕的時候,沒錢娶媳婦,奶奶急了,爺爺就撂給老爹一句話:就算是瞎子瘸子啞巴也要給帶回來一個,楊家絕對不能斷了後。

沒想到,老爹出去了半個月,還真帶回了我媽。

剛回村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奇怪,說楊家窮的叮當響,咋能娶了那麽個漂亮的姑娘,比城裏的姑娘還俊。後來大家知道我媽是啞巴的時候,大家也都明白了。

平時我媽都在屋裏,一般都不出門,可今天竟主動來了我屋,這叫我也是有些意外。

“媽,有什麽事嗎?”我問,她不同於一般的啞巴,一般啞巴好多都聽不見,而我媽能聽見。

我媽臉上露出微笑,她摸了摸我的臉,然後手上比劃著,問我要支筆。那時候我們村女人的文盲率百分之九十以上,我媽是我們村為數不多的會寫字的女人。

我知道,我媽要告訴我一些事,就立刻找到了紙筆。

她在紙上這樣寫道:剛才我聽到你屋子裏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媽擔心你,最近村子裏常出事,你小心點!

第一次看我媽跟我寫這樣的話,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我看得鼻子酸了。

我立刻點頭,說道:“媽,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媽,你也得好好照顧自己!”有時候,不是父母沒有感情,隻是他們不善於表達。

媽又在紙上寫道:媽天天在屋子裏,能有什麽事,不用擔心。

我點頭,她看了一眼我右手邊,不知道她有沒有那個陶瓷小瓶,我隨手把它給塞到了枕頭下邊。

我媽則朝著我床邊走了過來。

她手伸到我枕頭下邊,我想要阻攔卻沒有機會。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把那個瓷瓶拿出來,她手上是空的。

我特緊張,害怕她把瓷瓶的事情告訴我爺爺,不過我媽卻對著我露出一個非常唯美的笑,她的笑是最美的,奶奶說我小時候,一看到我媽笑就不哭了。

我媽又在本子上寫道:小薇是個苦命的孩子,照顧好她!

之後,我媽就走了,我看了看時間,現在才上午十點多,還是困的厲害,就繼續睡覺。

這次倒是奇怪,自從我媽來過之後,我睡覺就特別香,也沒有再看到臉色慘白的朱黑娃跪在我床邊。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外邊還很安靜,我想拿出那瓷瓶看看,可奇怪的是,我除了摸到那瓷瓶之外,還摸到了另外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