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軍蹲在光明大街派出所的審訊室裏,首先對頭項上的一隻碩大的燈泡發生了興趣。

這是一隻200瓦的燈泡,就像宮小軍瓜棚前吊的那隻一樣,不同是,這隻吊在宮小軍的頭上邊,高度正好有一人多高,現在盡管是白天卻依然大放光芒。宮小軍對這隻碩大的燈泡充滿了好奇,他仰起頭看了看,還發現竟然與他瓜棚前的那隻是一種牌子,這便使他對這隻燈泡倍感親切。於是,他就又伸出雙手摸了摸,想透視一下手掌,就像醫院的X光線一樣。結果,滾熱的燈泡燙了他一下。他看著微微發紅的手,罵了句什麽。

到這裏蹲過的人都知道,這隻碩大的燈泡的作用不是提高屋內的亮度而是提高局部的溫度,比方你的頭發可以被它烤得發黃彎曲,不多會兒你就要大汗淋漓什麽的。然後,公安人員就會在你對麵的那張桌子前坐下來,喝著冰鎮飲料,不緊不慢地開始提問,諸如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之類的費話。

宮小軍被人扔進這個小屋裏,在牆角蹲下來以後,並沒有人來審問。他覺得這樣很令人失望也很沒有意思,就像準備好了殊死一拚的武士等了半天卻發現對手根本就沒來一樣。

對於宮小軍這樣火筒子,公安幹警當然要先冷處理一下。

宮小軍端詳完了燈泡就想起了珠珠,他想珠珠是否已經看到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呢?她看到了又會怎麽想呢?還會像以前一樣叫他宮大哥嗎?他早就想約她出來吃頓飯,可一直沒有機會,他本想這批西瓜賣完了就想辦法把她約出來,現在看來已經幾乎沒有什麽可能了。

其實,這並不是宮小軍第一次進派出所,這是第二次。不過,第一次說起來有點叫他不好意思,不那麽光彩奪目。那是他打老婆劉洋時被愛管閑事的治保會送進了來的。隻關了半天,他寫份檢查就出來了。

宮小軍生來就對好打老婆的男人看不起,一個男子漢打老婆算什麽本事,就像隻老虎一口吞掉隻兔子一樣,不是一個級別,怎麽能算公平競爭?拳擊比賽還得在開打前先稱稱重量呢,更何況不是一個性別?當然,宮小軍這樣想,並不是因為劉洋不應該打,好幾次她和劉洋吵嘴時看著她那一張一閉的嘴裏吐著一口髒話就禁不住想打他幾拳。但是,他沒有舉起手,他不想更改他的信念。

劉洋同宮小軍共同生活了幾年,在宮小軍身上幾乎沒有發現什麽別的好處,卻發現了他從不打老婆這個優點。這是宮小軍唯一的一個優點,而正因為此使她好像是有恃無恐,天塌下來地裂開來都不怕似的。你能怎麽樣?你敢怎麽樣?反正你不敢打我。劉洋每與宮小軍發生爭吵時就這麽想。

劉洋與宮小軍結婚是為了宮家花園的那些房子,她想如果把這些房子都賣了一輩子也享用不盡的,哪還用為了生活而如此勞累?當然,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宮小軍的母親豈能同意將宮家唯一的家業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