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今宵夢醒何處:共我賞花人(一)凜冽的寒風刮去了樹梢最後的一片枯葉,開始被凍結的土路上,疾弛著一輛jing致古樸的馬車。

鋪設了柔軟厚實氈毯的馬車廂內。

梅廿九麵sè蒼白地凝望著車簾,秀眉微蹙,一隻緊揪著自己衣裙下擺的素手泄露出了她的緊張與焦慮。一旁的錦衣也是雙目紅腫,聲音嘶啞。

洛宸星與洛宸夜帶回來的消息說洛宸天被朝廷認為通敵叛國,已經畏罪自殺。一連兩ri,洛王府的上下都沉浸在失去主人的恐慌與動蕩中。

眾人除了感傷年輕王爺的死亡外,更多的是害怕會被株連九族,一時間人人自危。

梅廿九緩過神來後才得知洛宸星帶回來的消息是從阮相府傳出的,洛宸星曾經懇求嶽父阮丞相派人再去查看個究竟,因為洛宸天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但阮丞相卻一口回絕了,他麵sè嚴肅地說,通敵叛國是死罪,弄不好會被株連,還是少管閑事的好。洛宸星心急如焚,忙回府找到阮靜挽,請求妻子去求嶽父法外開恩,阮靜挽也立即趕回娘家去求父親,但,阮丞相的態度仍是很強硬,半點都沒有鬆動的跡象。

眼見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洛王府上下的人都是焦急萬分,大家都沒了頭緒。

洛宸星急得雙手無策,洛宸夜雖是浪蕩公子,卻也對自小尊敬的大哥的死亡悲痛不已。阮綠珠看在眼裏,卻並沒有多說什麽。江馨蘭早已哭成了個淚人,眾人圍坐在大廳,共商計議。

阮綠珠抬眼環顧四周,低聲問著江馨蘭道:“程表小姐呢?”

江馨蘭道:“表姐她最近回家去了。”阮綠珠點點頭,沒有再問,反正程倩伊總喜歡行蹤不定的。這兩位表小姐寄居在洛王府上已經很多年,阮綠珠還是比較喜歡江馨蘭的乖巧,對於程倩伊,她則是又恨又怕。

阮綠珠又將目光投shè在梅廿九身上,梅廿九坐在一旁的紅木椅上,神情凝滯,眼裏含淚。阮綠珠在心裏冷冷哼了一聲,洛宸天雖然死了,但她還是看著這個重回洛王府的小妖jing不順眼,總得找個理由將她清出王府去才好,免得總是她的一塊心病。

眾人商議了半晌卻無頭緒,梅廿九突然感到一陣胸悶頭暈,她站起身來,向著阮綠珠低聲請示道:“二娘,我想先回房了。”

阮綠珠瞥了她一眼,道:“還沒理出個頭緒呢,你就跑了?果然,歡場的女子都無情……”

梅廿九的貝齒緊咬著下唇,半晌沒有開口。坐在洛宸星身邊的阮靜挽忙道:“二娘,阿九一直掛念著王爺呢,估計是在這裏等得心焦,才想回房清淨一下……”

“哼,她會掛念王爺麽?估計是想回房收拾金銀細軟開溜了吧。”說話的人是江馨蘭。

梅廿九秀眉一蹙,轉臉對江馨蘭道:“表小姐,阿九一向問心無愧,不過心長在別人身上,若是大家還要如此認為,那阿九也無可奈何了——不過,還請表小姐口下留情,無心話語易傷人,阿九在此謝謝了!”

江馨蘭見梅廿九神sè凜然,不由也有點畏縮,她撇撇嘴,低頭不說話了。

洛宸星站起,低聲安慰著梅廿九道:“阿九,你好好去休息吧,等我再去打探大哥的消息。”

梅廿九望著洛宸星點了點頭,眼裏含著感激的淚花。洛宸夜見此也不甘示弱,也忙道:“小九,我也去查問大哥的情況,一有消息就告訴你……”

洛宸夜迫不及待地向梅廿九示好讓阮綠珠與江馨蘭同時冷哼一聲,江馨蘭更是朝著洛宸夜怒視了一眼,洛宸夜捕捉到江馨蘭那足以殺人的目光,不由訕訕地坐在一旁不語了。

梅廿九由青青攙扶著離開了大廳向著自己的別院走去,她剛出大廳,便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抑製住自己胃裏泛酸想嘔吐的感覺。

晴影在一旁關切地問道:“小姐,你怎麽了,這幾天怎麽一直看見你不舒服,是吃壞肚子了麽?”

梅廿九倦怠地搖了搖頭,青青見此,對晴影道:“你先別問,趕緊將小姐送回房裏去吧,你沒有看見她就要倒下去了麽?”

青青與晴影剛將梅廿九攙扶到房中坐下,後腳便跟來了阮靜挽。她進了門,看見梅廿九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不由憐惜道:“阿九,你還好麽?”

梅廿九無力地頷首道:“還好,多謝二夫人的關心,阿九沒事,還勉強撐得下去……”

阮靜挽搖搖頭,半晌愧疚地道:“你也別為大哥太難過了,本來,本來該是有辦法的,都怪我爹爹太固執——宸星他——”

“二公子他——他責怪你了麽?”梅廿九低聲問道。

“他,他沒有責怪我,但,但他總是沉默對著我,這比開口責怪我還讓我難受——”阮靜挽說著,眼眶兒已經紅了。

梅廿九撫慰阮靜挽道:“二夫人,別太在意,二公子也是太惦念著王爺了,你別放在心上。”

阮靜挽點點頭,看著梅廿九,那雙如夢般美麗的眼眸裏有著一絲黯然。

她無論怎麽做,都比不上洛塵蝶在宸星心中的位置,她的要求並不高,也不想去和一個已死去的人爭什麽,她隻希望他的心中能有她,哪怕隻有一點也行。可是,他,竟似從沒將她放在心底裏過。

他對她,有的隻是相敬如賓、平淡平常的夫妻感情,也許永遠都將這樣下去,她也原本該習慣與接受命運的安排,卻為何她會為此如此心傷與痛苦?!阮靜挽想著,抬起袖子,悄悄拭去臉上的淚水。

梅廿九見此,伸過纖手,給阮靜挽遞過一塊錦帕來,阮靜挽接過,將手帕捂在臉上半晌不吭聲。

良久,阮靜挽抬起頭來,臉上已拭去了淚痕,但眼眶仍是紅腫的。她低聲對梅廿九道:“阿九,你很掛念著王爺,對麽?”

梅廿九沒有回話,卻長長歎息了一聲。

阮靜挽道:“眼下除了我爹爹,還有一個人可以救大哥……”

梅廿九望著阮靜挽,道:“是白將軍麽?”

阮靜挽頷首,道:“我也已去找過他了,但他,他沒有點頭答應,不過,不過,他……”

“他怎麽了?”梅廿九問道。

阮靜挽看了看梅廿九,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他,他希望能和你當麵談這件事情……”

“我?這,這卻是為何?”梅廿九詫異道。

“不知道,這話是我離開將軍府的時候,姐夫單獨將我叫到一邊和我說的……”阮靜挽低聲道。

“不過,你,你就當笑話聽一聽罷,姐夫他,他可能也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麽……”阮靜挽連忙又補充道。

梅廿九垂下眼簾,思忖了半晌,抬起頭來,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去將軍府走一趟吧,其實我也早想去請白將軍幫忙了,天氣漸漸冷了,我,我怕王爺已經撐不住了……”

梅廿九說著話,**咬著下唇,將自己要嗚咽的感覺噎了回去。她抬起頭來,帶著些許淒涼的微笑,道:“我去找找白將軍吧,也許還有一線的希望……”

……

風不住地刮著,漫天枯葉亂舞。王府的馬車已停在白將軍府的大門口。

梅廿九搭著錦衣的手,款款下了馬車。風很大,梅廿九裹緊了身上的大氅,立在風中,等待通報。

將軍府的管事劉浩哲早已飛奔進去稟報白將軍了。

很快地,梅廿九便被劉管事帶到了將軍府裏一處幽靜的軒院。軒院的月洞門有一座靜中觀,外形似亭,二麵借廊,一角延伸。月洞門的牌匾上寫著軒名:聞梅香室。

這是一個園中之園,庭院為半封閉。院四周圍有曲廊,院子裏有挺立石筍,青藤蔓繞,古木翠竹,名花點綴,十分幽雅安靜。

劉管事帶著梅廿九進到了軒內,劉管事畢恭畢敬地為梅廿九奉上了香茗,他讓梅廿九先等一會,說是白將軍處理完一些公事馬上就來。

梅廿九微微頷首謝了劉管事,待得劉管事先行退下後,梅廿九為了排解心頭的憂慮與忐忑,她站了起來,端詳著屋裏的陳設與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