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梅廿九:赴宴(一)屋裏熏香依舊,卻多了股梅花的清香。
琉璃還是去剪了一大枝梅花插在花瓶裏,用清水養著。
我看著她興高采烈的神情,不由微笑著搖搖頭,她還是不泯小孩子的心xing。
琉璃站在我身後,為我挽起頭發,開始替我梳妝打扮。
我對照著手中的鏡子,開始自己輕施粉黛。我描黑了眉毛,往眼瞼處又增添了點粉紅的sè彩,同時加深了嘴唇的顏sè,讓唇在光線下閃著嫣紅的潤澤。
想想,我又用朱砂筆在額頭畫了朵紅sè盛開的梅花,這個畫龍點睛之筆,立刻讓我原本有點素白的臉sè頓時鮮活起來。
我知道現在我的整個妝容充滿了豔麗與魅惑的sè彩。
琉璃看了看我,蓮步輕移,過去從花瓶中剪下一枝三朵盛開的紅梅,簪在我如雲的發髻上。
就這樣,便完成了每天夜晚我出去應酬的標準舞伎的全副行頭。
我站起身來,攬鏡自照,鏡中人發髻高挽,身穿玫紅sè無領露胸緊身箭袖衫,雪白的酥/胸若隱若現;腰係蜜sè底鏤紅花的絲帶,下著同sè百蝶七彩長裙,勾勒出修長而纖細的身姿。我披上薄如蟬翼的紅帛,在原地轉了個圈,動作柔媚,輕紗飄逸,翩翩yu飛。
琉璃用傾慕的眼神看我,讚道:“九姑娘,你可真美。”
我牽牽嘴角,不可置否。
好看又如何,青樓歌舞伎再美,還不是遂了男人們好sè的心?!
出得房門去,見歡喜閣的姐妹們都在大廳裏等著。
她們都已梳妝打扮好,外麵裹著貂皮大氅,裏麵是清一sè的輕透飄逸紗衣,行止間衣袂翩翩,一個個都宛若瑤池仙子。
徐錦迎上前來,說:“九姑娘,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走嗎?”
他看著我,清秀的臉上有著恭敬的神情。
我環顧姐妹們,向亭亭玉立的她們投去讚賞的眼光,問道:“大家都收拾停當了嗎?”
見大家頷首,我便對徐錦說:“錦子,那我們這就去吧。”
雨又開始下了,馬車早等候在門口。
一陣刺骨的冷風吹來,我拽緊了鬥篷的衣襟,回頭看看正等著上馬車的姐妹們,也都在寒風中縮成一團。
我看看身上單薄的衣裙,心中無比向往那種裹著大棉襖,坐在熱炕頭,吸溜著鼻涕,啃著熱乎乎大白薯的場景,但我知道這隻能在是夢中想想而已,現實中絕無可能。
我們隨時隨地都要裝扮地花枝招展,等候男人或饑渴或猥褻的眼光審閱。
不要笑我們隻要風度不要溫度,實在是:我們的身,都由不了自己。
此次去將軍府露臉,是挽回歡喜閣聲威的最後希望了,因此我們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展露出我們最好的一麵。
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冷麽?!
但chun寒著實徹骨,我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這種天,還要出門去強顏歡笑、以聲sè侍人,是怎樣的一種無奈。我們黯淡的生活塗滿了無窮的黑顏sè,灰暗迷茫得不知道盡頭,明明很難受,還得裝做什麽都很好。
沒有人憐惜,有的隻是強取豪奪;沒有人保護,有的隻是欺淩屈辱。
我悄然握緊了手掌,心頭湧起一陣悲涼。
應該是母親說的,做人要比修仙好混。但回首我做人的來時路,處處艱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做人遠比修仙更難熬。
假如時光可以倒頭重來,我寧願當個永不見天ri的花妖,也不願再做人。
馬車在泥濘的道路上緩緩前進著。
不大的車廂裏擠了七八個姐妹,大家互相取暖倒也不冷。
歡喜閣姑娘了了和非煙對此次受邀前去白將軍府很是興奮,有點坐立不安。
她們都剛至及笈年紀,涉足風塵未深,還未真正體會到青樓女子的辛酸與無奈。
了了撲閃著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問坐在身邊的琴師容子配,“容姐姐,將軍府是怎樣的,戒備很森嚴吧?那個白將軍是個怎樣的人呢?”
一身男裝打扮的容子配正低頭調著她的琴弦,顧不上答話。她琴藝卓絕,一把古琴就是她的眼珠子,誰都動不得。
一旁的青瓷淡淡道:“去了,不就知道了。”青瓷人如其名,就像上等的青花瓷器一樣樸素清雅,她瑩白素淨的臉上是一派沉穩,半點也看不出是個風塵中人。很讓人喜歡。
卻聽得一聲柔媚的輕笑,“了了,別急,那個白將軍我見過的,不僅權高位重,還是個美男子,你總會見到的,而且見了準喜歡。”說話的正是歡喜閣的頭號紅牌,美豔妖嬈得不可方物的汝嫣。
她輕靠在馬車廂的一側,妖豔動人,隱含風情,她的雙眸泛著水光,眼波流轉之際,真是蕩人心弦,勾人魂魄。
了了聞言羞紅了臉,嬌嗔著不依。
汝嫣湊過身去,依在她身畔,附耳低語。我含笑著搖搖頭,這個汝嫣灌輸的估計不是什麽好思想,果不其然,了了聽了汝嫣的話,俏臉更紅,作狀要掐她,汝嫣笑著倒在我身上。
我攬住汝嫣,在她臉上輕掐了一把,和其他的姐妹笑她。想當初我還和她爭過歡喜閣第一紅牌的頭銜呢,但現在我們卻是生死相依的好姐妹。
我輕輕撂開一角的車門簾,車前坐在車夫身邊的徐錦回過頭來,問:“九姑娘,有什麽吩咐?”
我看了看他單薄的衣裳,對他說:“你冷嗎?要不要擠進來?”
徐錦清秀的臉上掠過一絲暗紅,他搖搖頭,說:“不用,過一會兒就到將軍府了。”說著他看了看我,又道:“九姑娘,你在車裏歇會兒吧,這陣子夠你累的。”
我笑笑點頭將簾子放下,疲倦地仰靠在車座上,汝嫣低聲問我:“遇到難事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不想讓別的姐妹聽見我們說話的內容,我不想影響她們的情緒。
歡喜閣現在處境異常艱難。
嬤嬤莫墨不在了後,我就一手接起了她未盡的責任。
莫墨刺殺了負心漢和chun滿樓老鴇一事,在城裏引起了軒然大波。人們一提起這事,臉上便掛著心照不宣的曖昧笑容,在他們眼裏,這就是一起爭風吃醋的豔殺。
更有競爭對手添油加醋,詆毀歡喜閣的名聲,說歡喜閣的姑娘都是妖jing,會吃人的。
幸好衙門並不理會這些,我們才得以將莫墨妥善安葬,讓她的一縷香魂終歸故裏。